万里碧空如洗,蔚蓝纯净透彻,不见一朵白云。
真是好天气啊......张闻振凯双眼后,映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顿时有了大梦初觉,床软难离之感。
心中感叹刚生,张闻就感觉到身体被剧烈地摇晃,耳畔传来急促紧张的男声:“二少爷,您醒了?”
少爷?张闻下意识转过头望去,看到了一位满脸紧张的中年男子,他有着一张极其引人注目的马脸,留着五律山羊胡子般的长须,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头顶锦泽,宽衫大袖。
这是什么状况?
“二少爷,您没事吧?”这中年男子上下午默契张闻的身体,吓得他以为遇到了变态猥琐狂,忙不迭地翻身坐起,退缩往后,可对方的两只手却如同一双铁钳,让它的挣扎毫无作用,并感到一阵乱流在体内流淌,驱散了一切不舒服,暖洋洋的像是泡在温泉里。
这中年男子看到张闻站了起来,轻轻颔首道:“应该没事了。”
他自顾自地下了判断后,又不太放心地问张闻:“二少爷,您还有哪里不舒服?”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张闻完全没弄明白自己所处的状况,大脑似乎成了一团浆糊,木木地道:“没有。”
马脸男子的表情顿时松懈了下来,然后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少爷,侯爷也是迫不得已,在寺里怎么也比家里好,你不想想,哎,虽然这里青灯古佛,远离红尘,但少林是天下武道大宗,说不得您将来还有机缘凝就罗汉金身,威压天下,超脱人世苦海,而且你身来既得佛缘,有无名老僧送你一块玉佛坠子.....,.”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这样的可能太过渺茫,心生羞愧,声音渐渐变低,嘴巴蠕动了几下后,改换了说辞:“宗师金身难成,少林七十二绝技亦门门神奇,您若是能学到几门,将来纵横江湖,快意恩仇,岂不快哉.....”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愈来愈低,宛若蚊蝇,到了最后,他干脆抬起左手,掩住面孔,转身便走,徒留一声如烟长叹。
看着这马连男子的背影三两下之间就消失在了山岗密林内,被他唠叨弄得满头雾水的张闻只想问一句:“大叔,你谁啊?”
简直莫名其妙!
张闻此时已经察觉自己不在熟悉的地方,而是一个异常诡异的环境里。
一个类似与我国古代的地方!
我就熬夜看了下世界杯,至于这样吗?一觉睡醒就穿越了?
张闻并没有怀疑这是谁谁谁的恶作剧,也没有认为是在古装拍摄剧,因为刚才那位马脸大叔掩面而走时,虽然步伐凌乱仓促得像是背后有恶鬼索命,但速度之快,如同惊马,决非常人所能为!
“一看就是武林高手!”张闻根据小说、电视的经验,“判断”道。
“南无阿弥陀佛,随我如寺吧。”正当张闻思维开始活跃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吓得他差点没惊叫出声。
我的背后什么时候还有一个人?
我居然一点也没有感觉!
差点扭到脖子的转头后,张闻看到了一位身着黄褐僧衣的和尚,他身量极高,却瘦如竹竿,五官无甚特殊,只那双眼睛带着挥之不去的颓丧,而这让他的年龄难以判断,四五十岁亦可,三十出头无错。
见张闻注意到了自己,这黄衣僧人没再说话,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转身往寺庙正门走去。
黄墙黑瓦,暗红大门,这座寺庙的正面与张闻曾经去过的寺院没什么区别,只是大了许多,宽了许多。
而让张闻惊愕的是,在大门之上,一块鎏金横匾写着三个类似于楷书的大字:
“少林寺!”
居然真的是“少林寺”!
这里的文字居然与古代楷体字大同而小异!
初临陌生诡异之地,张闻不敢发问,忍住惊讶和疑惑,迈步紧跟着黄衣僧人。
直到这个时候,张闻才发现自己手短脚短,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地想道:“另类的‘返老还童’”
从手掌的大小、白皙程度,腰戴的玉佩看,这具身体大概在十四岁一下,养尊处优。
“不知这具身体长相如何,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啊.....”
“少林寺中,青灯古佛,还需要什么青春!”
“不知道能不能拒绝入寺,但我现在这小身板,离开了少林,根本活不下去,这里可是一个有武功的世界,不知还有没有妖魔鬼怪.....哎,不少古代记载里,那些豪门大族蓄养男童成风......”
“按马脸大叔的说法,此少林即使非彼少林,也依然是武道大宗,同样拥有七十二门绝技,不知道有没有《易筋经》......”
“以前经常幻想自己成为一代大侠,快意恩仇,这下有希望了,可我为什么还是不开心?电脑,手机,网络,以及家人......”
“学点武功似乎也不错,额,罗汉金身是什么?”
张闻看是平静地跟在黄衣僧人后面,越过了一个个灰衣僧‘、黄衣僧,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纷纷扰扰,根本停不下来。
不管思绪有多么飘忽,张闻最终还是只能认清现实,以自己这具身体的年龄和被人遗弃的状况,唯有安心在少林寺学武一段时间。
“不知将来可不可以带艺还俗?酒可以戒,肉不能戒!”张闻觉得自己真是“深谋远虑”,走一步看百步,已经开始思索学成之后的事情了。
这一路上,黄衣僧人都未穿过供奉佛像的大殿,而是从两侧绕行,越过几处院落后,他第一次推开了一处大殿之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张闻积目眺去,发现了几十个十五岁以下的孩童,最小的古迹只有八九岁,他们盘坐在蒲团之上,目光集中于上首的一位宽面大耳僧人,这僧人同样着黄衣,表情严肃,手握戒尺。
“南无阿弥陀佛,玄藏师兄,所来何事?”这宽面大耳的僧人有一把浑厚的嗓音。
啧,完全可以去唱美声了,张闻越是紧张越是忍不住乱想,同时知道了带自己入寺的竹竿和尚法号玄奘。
玄藏低宣佛号后道:“玄苦师弟,这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个小孩。”
他坦坦荡荡,一点也没有私下交代的意思,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嗓音干瘪难听,与玄苦差距甚大。
玄苦看了一眼张闻,不见笑容地道:“依次而来。”
张闻不太明白地看了看他,身旁的玄藏则指了指一个空着的蒲团:“等着询问。”
“是。”张闻再怎么也是工作过好几年的人,这点状况还是能看懂的,于是手脚麻利地学着其他孩童盘坐与蒲团之上。
玄苦没再看张闻,手握戒尺,问起了某位孩童:“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
这孩童大概十岁出头,唇红齿白,模样俊俏,表情却有点木讷:“我叫方阿七,因为吃不饱饭,被卖给了和尚。”
噗,好几个孩童失笑出声,他们都是年龄较大的那批,这方阿七的回答简直是当着和尚的面骂秃驴啊!看来他脑袋有点问题。
玄苦皱了皱眉,脸色略黑地道:“以后不要再用俗家姓名,你的法号是’真慧‘,入杂役院。”
轻微的吸气声从几个年长懂事的孩子口中传出,他们的表情告诉张闻,这杂役院似乎不是什么好去处。
“方阿七就是真慧,真慧就是方阿七......”已经是真慧的方阿七低声诵念着。
玄苦目光移开,投降了某个相对年长的孩子:“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
这孩童应该有十三四岁了,表情略紧张,可还是流畅地回答道:“回禀大师,弟子姓刘名治,因家人慕佛法,崇武道,而被送到少林。”
他们是经过挑选之后的孩子,根骨都算不错。
玄苦微微点头:“还算坦白,若你只言墓佛法,那就要让你去杂役院了,今日起,你法号’真德‘,入’武僧院‘。”
“谢玄苦师叔。”真德双手合十道.
按照他知道的情况,一旦有了法号,根据“心空无玄真,清净智慧深。”的排序,自己在有正是师父前,也可以直接称呼玄苦为师叔。
玄苦没为他的小聪明点头,直接越过了他,开始询问别的孩童。
真德内心一凝,看来玄苦师叔正如传闻里那样,为人极其方正,不能靠阿谀奉承打动。
对玄苦的询问,张闻最初完全是抱着看热闹得信息的悠闲心态,可突然之间,他的表情就凝固了。
“我叫什么?”
“这具身体叫什么?”
张闻搜肠刮肚,抓耳捞腮,却始终想不起这具身体的姓名他连一点记忆都没有继承!
“总不可能直接说张闻吧,玄藏还在看着呢!”
“他肯定知道这具身体的来历和姓名!”
“得想个办法糊弄过去!”
在好像很严格很严肃的玄苦面前,张闻不敢多言,不敢悄悄去套玄藏的话,不敢装失忆,只能默默思索别的办法,免得暴露了自己穿越了的事实,这里似乎有真的罗汉!
“俗家姓名为何?为什么入我少林?”张闻还未来得及想处好主意,玄苦就已经手握戒尺站到了他的面前。
张闻张了张嘴,忽然灵光一闪,脱口而出:“既入少林,俗名已忘。”
回答之后,张闻暗暗为自己鼓掌,真是太机智太贴切佛法真意了!
玄苦仔细地看着张闻,手中戒尺轻轻晃动了两下,没在追问后一个问题的答案,直接严厉地道:“机心太重,入杂役院,法号’真定‘”
张闻的暗喜被打断,得意转为羞恼,而真德等小沙弥望过来的目光有惊讶又鄙视,颇有小学生要与坏同学划清界限的意味,唯有真慧‘方阿七‘目光呆呆地看着前面的金身佛像,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下意识之中,张闻半转过头,看向旁边的玄藏,他会不会看出了什么端倪?
对他来说,羞恼、沮丧是小事,暴露了自己借尸还魂的事实才是天大的问题!
玄藏依然满脸苦色,眼含颓丧,感受到了张闻的目光后,轻轻摇了摇头:“南无阿弥陀佛,一切以玄苦师弟之决为准。”
他并未暗示,直接说了出来。
呃,他以为我看是在向他求情......张闻内心悄然松了口气,明白自己过了这关,除非遗弃这具身体的父母、马脸大叔等找来,否则应该不会被看穿了,若是再过个十年八载,那就更加没人怀疑了,童年时的记忆本就容易遗忘。
比起这个,打入杂役院只是一件小事!
歪打正着的张闻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像真慧那样呆滞,免得被玄藏看穿自己其实没那么沮丧和伤心。
宽面大耳的玄苦一一询问完剩下的孩童后,加张闻、真慧一起,共有六人入杂役院,其余则归属武僧院。
他右手的戒尺轻轻敲着自己的左掌心:“随我去杂物院梯度,领僧袍佛经等事物,日后好生刻苦,未尝没有入菩提、达摩两院修习高深佛经、武功的机会。”
这里也有达摩?张闻愣了一下,但玄苦没给他思索的时间,直截了当地穿过孩童们,往殿外走去。
周围皆是陌生人,张闻不敢多问,紧跟在玄苦和玄藏两位黄衣僧人背后,拐入了附近的一处院落。
“你们不算正式入门,只需拜过佛祖,梯度留名。”玄苦指着小佛堂内的蒲团道。
“是,玄苦师叔。”孩童们都随着真德回应道,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在蒲团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磕头。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过佛祖,玄苦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对佛像行礼,口诵“南无阿弥陀佛”,接着,他走到一位孩童面前,将右手轻抚于他的头顶。
这孩童乌黑的长发立生变化,一张闻肉眼可见的速度根根转为枯黄,落叶般飘零于地,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孩童就成为了真正的小沙弥。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玄苦庄严地说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净的佛堂内回荡。
“这是什么武功?太神奇了!”张闻又惊愕又兴奋,自己以后有机会学到此等武功吗?
玄苦挨个走到孩童面前,将他们的头发除去,口中始终说着同样的话语。
轮到张闻之时,他低下头,默念起佛祖道祖之名,哀悼着即将与自己告别的头发。
厚实宽大的手掌轻抚了一下张闻的头顶,一根根枯发在他眼前飘落,这让他悲从中来,差点难以自抑,自己可是爱死了红尘,从未想过出家为僧的。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玄苦的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磐钟,震得张闻浑身一颤,心灵澄净。
可玄苦离开后,澄净消失之后,张闻的信念依然坚定,将来一定要还俗!
拜佛、梯度,留名僧碟之后,玄苦让几个灰衣僧人带这帮孩童去后院领了各自的事物——两套灰色僧袍,两双鞋袜,《少林戒律》,《早课十二小咒》等。
“等你们在‘讲经院‘习了字,就可以背诵本寺戒律和早课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讲一讲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师灭祖,二,不得允许,不能偷学武功,三,不得杀生,四,不得饮酒,五,禁荤腥,六,不得破色戒......”玄苦将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复讲了几遍,末了严肃地道:“违反之人,轻则责骂,重者废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是提了其中两个处罚,分别是最轻和最重的,其余还有罚做苦力、抄经、杖责、面壁等。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他和玄藏带着这帮小沙弥离开了“杂物院”。
“本寺之中,着灰衣僧袍者为一般僧众,着黄衣僧袍者是各院执事僧,着黄衣僧袍批红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长老......”一路之上,玄苦毫不放松地给小沙弥们灌输着“寺内常识”,直到真德等人进入了“武僧院”,他才重新变得沉默。
一行人越走越偏,黄墙内外,皆绿树掩映,少见佛殿,过了好一会儿,张闻才看到一处斑驳陈旧的院落。
“哎呀,玄苦师弟,,玄藏师兄,你们来得这么早?”门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来,同样一袭黄衣,但衣领斜开,肚子腆着。
玄苦皱起眉头,一丝不苟地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玄心师兄怎可如此慵懒?”
胖大僧人玄心早就熟悉了玄苦的脾气,一点也不生气地道:“哎呀,你太执着与外相了,这是给我们杂役院的弟子?”
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玄苦纠缠,直接指着张闻等人道。
“还请玄心师兄安排。”玄苦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时,一直做着锯嘴葫芦的玄藏忽地开口:“真应,真现还在杂役院吗?”
“还在,还在!”胖和尚玄心疑惑地道:“玄藏师兄,你问他们做什么?难道有意收他们为徒?”
玄藏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我武道已毁,不便误人子弟,何敢收徒?玄心师弟,劳烦你让他们与真应、真现一屋。”
他指的真是张闻和真慧。
张闻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玄藏这还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难道真应、真现两个和尚有特殊之处,能帮助自己?
“哈哈,玄藏师兄你吩咐的事情,师弟我哪敢担一句‘劳烦‘?这等小事,何须如此?”玄心一口答应了下来。
玄苦侧头看了玄藏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正色对张闻、真慧等小沙弥道:“我将你们安排在杂役院,是因为你们各有问题,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后未必没有入武僧院、达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机会。”
“可若是继续偷奸耍滑,慵懒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会隐瞒,必将通报戒律院,给你们相应惩罚。”
他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示坦坦荡荡,没有一点私心,说得旁边的玄心老脸微红。
“是,玄苦师叔。”张闻等小沙弥齐声回答。
目送玄苦、玄藏离开后,玄心扭动了下身体,让一块块肥肉上下抖动了起来,“终于走了,最怕看到这铁面鬼了。”
这和尚......张闻装起目不斜视,跟随者走路东倒西摆的玄心进入了禅房。
“真应,真现,这是你们的师弟真定、真慧。”玄心指了指张闻和真慧两人后,转身就带着其他小沙弥前往别的禅房了。
禅房之内,有一通铺,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余别无他物。
通铺之上,两灰衣僧人一躺一座,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躺着之人表情呆滞,茫然无语,坐着之人两眉深锁,语气冰冷:“包裹行李放在铺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内水缸取。”
“不知师兄怎么称呼?”张闻看了一眼木木讷讷的真慧,决定还是自己开口建立良好的“室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