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什么小?!”
牧天的眉毛拧了一下。
“哦,不不,小伙子,您贵姓?”
“我跟你很熟吗?”
“看你说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
“你去过彭县还是昨天坐过火车?”
“没,都没有。”
“那咱们没见过。”
“我是说,你长得很像我们家老爷,应该是我家小少爷,跟我们家老爷一模一样。”
“哎,老叔,你这是给我找爹来了。街上长得像的人多了,你见着就说人是你家少爷啊?你怎么不说我是你家老爷呢?”
耿一飚语塞,拎起箱子欲走,又觉不妥,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丢在桌上,重又拎起箱子匆匆追赶走到门口的夏先生去了。
牧天竖起拇指朝洋经理道:“什么来头?”
“来头?哦,你是说耿先生,他是百货大亨乔世宽的管家。一般接送客人都是用他。这些大亨们的朋友来上海,都会选择住我们公寓。”洋经理不失时机地吹嘘自己的酒店,“我们签约?”
“不然呢?”
洋经理尬然一笑,在合同上签下“william”。
“这是什么?”
“威廉,英语。”
牧天前世英语考过八级,在英国最起码成千上万的人叫这个名字,这几个字母自然是认得的。
“写中国字!”
不置可否,甚至有点咄咄逼人。
洋经理或者威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在合同英文签名的旁边,写上中文的“威廉”。字那个别扭,能让教书先生做半年噩梦。
洋经理把合同拿起来又递给牧天,“这下可以了吗?”他加重了语气,“我名字是威廉,你呢?这个字读什么?”
“牧。”
“牧天,很了不起的名字。请付一百八十块钱。其余的每月的这天一次性付清。”
牧天让胡提把钱付了,自己朝电梯走过去。
威廉收了钱,招呼来服务生,替胡提拿了箱子,送到三楼的302房间。
牧天和胡提满屋子转悠了一阵,见服务生站在开着的门旁还没有走,很是诧异。
“你想在这里吃饭?还是睡觉?”
服务生是个红皮肤大胡子的印度人,他没有听懂牧天的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愣愣地望着牧天,又看看旁边的胡提。
“还不走?”胡提上前推搡。
这个阿三服务生,个子不高却很有定力。胡提竟然没有推动。
脸上挂着依旧看不出任何意义的笑。
胡提有点恼,尤其是看到牧天讪笑自己,举拳就要朝阿三服务生头脸招呼。
牧天上前抓住胡天手腕,摇摇头说,“算了,他是想要钱。”
“什么?”
“没有什么,给他点钱,他就走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看过一篇文章,写外国的,叫什么‘英伦三岛游学记’,好像就是刚才出门的那位夏先生写的。这叫小费,他帮你提东西还领你上楼,你就要给他小费。这是规矩。”
“这是什么破规矩?!刚给了他们一百八是大费,现在就拎两个破箱子还要给他小费?再说了,我们有手有脚,用得着他吗?”胡提还是不明白。
“这里是法租界。相当于在法国。洋人都这样的。”
“鬼洋人也太贱了吧,拎两个箱子就要钱?等哪天咱把法租界给平了,变成牧天胡提租界,首先废了这个规矩。”
“想法挺好。不过你知道‘小刀会’不?”
“不就是白莲教、太平天国的事嘛。”
“就是洋人勾结晚清给灭了的。”
“晚清也是中国人的政府,怎么会勾结洋人?”
“不知道。不过,你看现在有哪个当官的不以结交洋人为荣?满大街都是洋奴买办,就连咱们彭县这种小地方常常见到外国人走街串巷,别说这‘十里洋场’了?”
“你咋知道的?”
“书里听来的。”
“什么书你听过我没听过……好啊,你瞒着我自个去听书?”
“你那天挺忙。”
“我忙,我忙过吗?”
“好像那天大娘带着你去给叶子下聘来着。”
“有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