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问一边慢吞吞地走,一边给任延发着微信吐槽,越想越气,连带着看蛋挞都不顺眼了!扔掉可惜,他在马路牙子上席地而坐,拆开打包的两枚蛋挞,泄愤似的大口吃起来。一辆电动轿车从他眼前唰地飞过,又怀疑人生地缓缓退了回来。
下一秒,副驾驶的门打开了,任延大步绕过车头,比司机更怀疑人生:“怎么坐这里吃?无家可归了吗?”
安问结结实实地噎住,看到任延的那一秒又一口呛了出来:“咳咳咳……”
“加个……q/q行吗?”
安问:“?”
任延认真地看着他:“加个q/q行吗?交个朋友。”
安问不住用掌心抚着心口顺着气,眼睛瞪得很圆地看着任延,因为咳嗽,他下垂的眼尾都沁湿了。他拿乔,磨磨蹭蹭的不掏手机,比划着问他为什么突然想交朋友。
“你可爱。”
神经病!安问站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气势汹汹地返回来,将地上的垃圾捡走。
“真的不加吗?”任延对着他的背影,懒懒散散地喂了一声。
安问停住脚步,默了会儿,第二次折返回来,把手机拍进了任延的手心。任延点开他□□,扫了他的二维码,发送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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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家的宅子不在山高处,只在半山腰,安问回到家时,看到庭院口停了一辆陌生的轿车。到家时才发现,原来是高二理科年级组的孙向前来家访了。
安家上至安远成下至郑伯都很为安问的成绩担忧,孙向前打电话来说要登门家访,弄得整个安家都神经兮兮了起来。
安远成公司不去了,安养真会议推后了,就连安问的小妈林茉莉也取消了美容,三人换上见客的套装,在站口站成一排迎接年级主任孙向前。
孙向前也被这阵仗搞糊涂了,安远成殷切地握住他的手,毫无富商的架子,诚恳地恳求:“孙老师,实在不行,我们问问休学一年补补课也没关系!”
孙向前:“?”
安养真揽过他肩膀近一步说话,小声:“老师,退学的话,恐怕问问的自尊心受不了,他还小……”
孙向前:“不是……”
林茉莉讪笑:“老师,要不您先喝口茶……”
孙向前坐下,端起茶盏,一举一动牵动安家上下的心,众人视线纷纷跟着他的动作齐平移动。孙向前啜了一口,慢悠悠地说,“安问的考试成绩啊……”
安养真屏住呼吸,心想幸好安问不在,不需要亲耳听到这么残忍的消息。
接着便听到孙向前说:“除了英语确实很糟糕外,……其他几门都是年级前十。”
全家人:“!”
“确实,我没有在开玩笑。”孙向前放下茶盏,肯定地说,“我不知道你们对安问的成绩有什么误解……”
安问,小镇三流高中旁听生,野生做题家,因为哑巴而被人连同智商和学习能力一同怀疑,其实过去一整年练的都是全国高考真题和竞赛卷……
孙向前将话题带入正轨:“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们,听说安问主动申请转入十五班,跟任延当同学,但目前看,他的成绩是完全可以进a班的,你们的意思呢?”
他同时将两种方案的利弊都分析了一遍,包括对安问英语成绩的担忧和规划。
安问回家时,这一场家访已经尘埃落定,安远成亲自送客。他不知道孙向前来的意思,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自己是要被惨遭退学。但落日余晖下,孙向前却充满鼓励性地跟他说:“a班见。”
a班?什么a班?他要去十五班!
安远成和安养真以往都以他心意为首的,这次却微妙地沉默了下来。
晚饭不复轻松,安问看上去吃得很认真,眼睛却只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不与任何人眼神交流,艰难又礼貌地坚持到了大家都用完餐,他才离席,沉默地回了房间。
安养真敲门进来时,看到他正趴在书桌上翻着从福利院带回来的活页笔记本。
那上面有简报、每一个小朋友给他的离别祝福语,和院长奶奶娟秀的字,以及许许多多安问从小画到大的简笔画。
安养真拉过椅子,坐在他身边陪他看了会儿,像认真对待一个小朋友。
“其实在家里不用这么讲礼貌,生我们的气了,也可以不下楼吃饭,不想吃了就直接走,没必要理我们。”
安问沉默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一家人就是这样的,客气了反而不是一家人了。”安养真说道,帮他撩了下垂落挡视线的额发,“所以真心话也要和家里人说。”
安问放下彩色铅笔,转向安养真,打了一句手语。
安养真半猜半懂,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但不敢置信。
安问说的是:“任延哥哥是我的锚。”
安养真磕磕绊绊地用糟糕的手语回复他:“什么意思?”
“小时候你不在国内,妈妈不管我,爸爸也不管我,只有他保护我。刚到福利院的时候,很多人欺负我,我骗他们说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哥哥,只要谁欺负我,他就会从天而降。”
“宁市很大。我从福利院走到小卖部给院长奶奶买糖果,只需要十分钟,这就是我的世界。宁市有一万个我的世界那么大,坐上公交时,我不敢犯困,因为会迷路。”
“在宁市,我只熟悉任延,他就像是一个锚,只要想到他在这里,我就知道我也还在我的世界里。”
安问始终平静地打着手语,没有激烈的情绪或说服对方的意思,因为这里面所含的并非是祈祷,而是既定的事实。
安养真的手缓缓放下,“为什么只有任延是你熟悉的?我和爸爸,比不上他么?”
安问无声地笑了笑:“因为他从小就在我心里,就像那个玩具熊,一直陪着我长大。虽然我没跟他见过面,但他对我来说一直都在。”
床边的玩具熊灰扑扑的,已经被洗得发白了,但安问仍要抱着它睡,家政阿姨打扫房间,需要给熊盖上小毯子。
安养真沉默许久,苦笑着摇摇头:“任延知道你心里这么想他吗?”
安问抿了下唇:“这跟他没关系,他不需要知道,他又没有义务。”
“那如果我们答应了你去十五班,等你熟悉了宁市,熟悉了现在这个世界,可不可以回到a班上课呢?”
“我在镇子上靠自己做题就能拿到这里高中的前十,在十五班也可以。”安问笃定地回。
安养真点点头,失笑了一声:“但是高考是要和全国、全省聪明的、努力的人比赛的,不止是现在的七百个人。”
安问歪过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可以是可以,那我把任延哥哥一起带到a班吧。”
应该也不会很难吧!毕竟任延的成绩应该也不差,安问觉得这句话都算不上什么雄心壮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