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十一还剩两天时,卓望道坐不住了,一下了晚自习就拉着两人在小群里嘀嘀嘀,卓尔婷也想加入,卓望道寻思着,不能让三人阳刚小群被他妹卧底,过段重新组了个四人群,命名土了吧唧但精准踩中任延雷区:「友谊地久天长」。
过了会儿,「群名已被andrew修改为节后解散」
又过了会儿,望(十一艳遇版):「你可真能扫兴。」
但最能扫兴的还是安问。
安问:「我十一要去乡下,不能出去玩,你们去吧」
野心勃勃的艳遇小分队在成立初始便宣告失败。
前几天院长奶奶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城市里过得如何,到了新家开不开心,说福利院的小朋友们都很想他。安问原本就打算利用假期回去一趟,见院长奶奶挂念,更坚定了想法。
安养真和安远成原本是要带他去免签国海岛度假的,机票都买好了,想着瞒着他给他一个惊喜,没想到惊喜直接泡汤。安问虽然看着安静乖巧,但内心的主见并不比任延少。安家人说服不了他,只好让郑伯陪他一起走一趟,又张罗着打包了两个24寸行李箱的衣物和零食,另外还有一整个大木箱的课外读物,已经先发了物流。
任延小窗了安问:「票买好了?」
小问号:「嗯。」
任延斟酌了一会儿,手心泛着痒,下意识地搓了搓指腹,含蓄地问:「要我陪你去吗?」
他好能客气。福利院在本省的偏远乡下,崇山峻岭之中,路途辛苦,并不是他这个留美少爷可以忍受的。
小问号:「不用了,你好好做题吧。」
任延拿他没办法,发了个微笑jpg。
没了重要成员,卓望道顿时没了兴致,本来他捉摸的是,有任延和安问两个颜值扛把子在,末尾再添他一个,怎么着都不过分吧?现在没了安问,就剩他和任延,对比太过强烈,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海岛计划就此泡汤。
安问十一那天清早就出发了,他谢绝了郑伯的陪伴,让他回去陪自己孙子,一人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进高铁站。十一的车站人流密集度不比春运好多少,票又买得晚,安问没抢到一等座,在二等座车厢人挤人。行李架需要抢,安问向来不擅长做这件事,最终是把一个行李箱塞进座位缝隙,一个手持着在过道,如此一来没了坐的地方,他只好挨着座位站着。
车程一个半小时,七点多时,收到任延的微信:「出发了吗?」
小问号:「还剩半小时就到了。你打完篮球了?」
任延给他拍了张清早沐浴在晨曦中的篮球架:「刚练完,回去洗澡。」
小问号:「记得刷题。」
估计再提醒几次,任延就该不耐烦了。
任延那边估计在下山的台阶上,不方便打字,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微喘:“好,记得一天提醒我三遍……五遍吧。”
小问号:「?你不嫌烦啊?」
任延在山径上速徒,喘息声干净,里面带着笑:“求之不得。”
安问忘记塞耳机了,任延一把刚运动完的低沉好嗓音,少年的清朗介于男人的磁性中,听着抓耳。这样的声音公放出来,一时间几个人都往他这边看。
安问手忙脚乱地挂上蓝牙耳机,将原本就已经很低的棒球帽压得更低,只露出一个尖巧的下巴,红着脸打字:「你自己不会定闹铃吗。」
这次过了许久才收到回复,许是任延下了山,“我又不能跟闹钟聊天,你说对么,问问。”
安问挂了耳机,他的每一个字便都好像是凑在耳边说的,呼吸如此清晰,几乎能想象出温度。
他自诩硬梆梆地回:「我陪聊要收钱的。」
这算什么硬梆梆?简直是有来有回地调情了!
任延已经返身再次速途到了半山腰,看见字,站停了,气喘吁吁地忍不住笑。小区里晨练的老太太见惯了他,跟他打招呼:“延延是不是谈恋爱了?笑得这么开心。”
任延赤着上身,两手撑在膝盖上喘了一会儿,笑着应声:“还没,快了。”
“哦哟!”老太太没眼瞧。
“给你过生日,我梦中情车的老婆本都没了,这个账怎么算?”任延将手机懒洋洋抵至唇角。
安问不理他,慌忙回:「我准备下车了!88!」
小城落客少,设施更是陈旧,站内连扶梯都没有,只能手提肩扛。安问上下两趟,将大行李箱搬了下去,穿过站内通道,又分了两趟爬楼梯,将行李搬运到地面,如此才看到了出站的闸口。
站外到处都是拉客的黑车和摩托车,但穿过路口,便是老旧的县际公交。门口有两台线上自助买票系统,安问刷了身份证,买了最近的一班。过安检进站,气还没喘匀,司机和票务员便在通道口嚷嚷了:“匍甸啦!匍甸的检票啦!匍甸的有没有?”
安问急急忙忙旋上矿泉水瓶盖,马不停蹄地奔过去检票,将箱子塞进车侧的行李架内,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除了第一次,他从未从外乡返回过这个小县城,因为他从未曾出去过。
想来,第一次的奔驰轿车真是神仙般的舒服了,那时他年幼,抱着小熊,从车后玻璃上看到县际公路尘土弥漫,两侧农田远得看不到尽头。
他问妈妈,“怎么还没到呀?”
妈妈抱着他的头,不住抚摸他的脸:“慢一点到才好。”
那时候他不懂这句话,如今懂了,因为一旦抵达,便是分别。
福利院的小朋友都知道他是被妈妈不要的孩子,别的孩子落地就是孤儿,从未在母亲身边感受过什么舐犊情深,安问不同,他是长大了才被妈妈不要的,所以是生物链的最底层。
妈妈为什么不要他呢?福利院的围墙有个小洞,他常常像只小狗一般趴在那个洞口往外望,望啊望,渐渐不再去想妈妈琚琴为什么不要他。梦里常常出现这一句“慢一点才好”,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她也是有一丁点不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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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际大巴的座位永远充满难闻的皮革气味,窗户亦无法打开,安问没怎么坐过。晕车想吐的感觉强烈,车上没有呕吐袋,他匆忙撤出刚在便利店买面包时的袋子,强行忍了几秒,终于在司机又一脚刹车时,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这一吐就没完了,等两个小时后到了匍甸县城,已经只剩苦胆水。
“小伙子去哪里?要不要车?”黑车司机见他孤单年轻一脸天真,团团围了上来。
安问摇摇头,沉默着推着行李箱出站。
“我帮你啊,去哪里?价格好说的嘛,叔叔又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