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王朝自立国,以八道划分自己治下的疆土。而麟王朝王都,则位于八道之中,地理最好的吉王道。
此处地势平缓,气候温和,物产丰富。又因为先帝为民利,多修官道大道,制定法规,因而交通便利,乃是北方地区最为繁荣的中心地域。
而这荣华极盛之地最为璀璨的明珠:王都玉京,迎来了它最暗流涌动的一天。
麟王朝最离经叛道的皇室成员,将在人世间两大正统势力:王朝与仙宗的见证中,由本朝帝皇礼封亲王。
无数双眼睛默默地注视这片风起云涌之地,他们猜测着这次封王的用意,多少人欢欣,忧虑,悲观....或者更多的人带着作壁上观的冷漠,身处其中却又不自知的被幕后的丝线扯动,走向极少数人所期待的那个命运的结果。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却表现的最为淡漠。
流暖的黄昏掠过角楼,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昏黄朦胧的微光,显得皇宫内安静又神秘。
衣着尊贵的中年男人缓缓踱进内室,其间装饰不多,既没有时下流行的奢靡华丽的金玉装点,又不像老派权贵那样喜欢在一些细节中彰显自己的华贵。室内的布置朴素,淡雅,似乎也一定程度反应了住在其中之人的性格。
那威严不凡的中年男人在隔了一道屏风就能见到对方之时,犹豫了片刻。
在那屏风之后的,便是这场风暴的中心眼。他名义上的皇弟,齐拓,也就是世人常道的长随君。原本入道且有一定修为的人通常会被称作某某真人或者某某仙子,但红尘易变,世人会觉得以往的称谓老掉牙。
齐拓又是个修真中的另类,他好与凡人亲近,又易于接受变化,世人对他的雅称便顺应对方的心思变成了听起来温文尔雅的‘长随君’。
说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他从未看清过这位皇弟。甚至于在他心底一直有个萦绕不去的龌龊心事:当年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入仙道,放弃凡尘俗世,或许今日那恢宏的五龙缠金王椅上,坐着的就不是自己而是他了吧?
这位当朝皇帝摇了摇头,缓步绕过屏风。
随着视线的逐渐开阔,身着藏青长衫,正闲靠茶几,手捏一白瓷小酒杯,远眺圆窗外夕阳鸿天的青年如一卷水墨画徐徐展开。
随后好像是才从美景中脱离,他极淡漠地朝中年男人的地方投来一道视线,停顿半晌,他才放下酒杯站起身快步走到男人身前,行了一个臣子跪礼:“微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修真之人六识敏锐,方圆百里草木鸟兽皆清晰可如亲见。而对于齐拓这个化神巅峰的修士来说,已经能通天识知时命,自己想要来见他这个念头一出他就立即能感应到了。眼下却还掐着他进来的时间装作不知情的模样....齐裕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齐拓,叹一声气:“起来吧。”
世人道长随君性格温润,为人开朗。岂知他对故亲格外冷淡,又因为年少入道少过凡尘,以至于大多数人想起他,大多都是‘怪胎’‘奇思者’‘君子’等词汇,而常常忽略他最重要的身份:先帝最宠爱的小儿子。
不过与其说他不待见故亲,倒不如说这个出身皇室,享极尽荣华的皇子不待见皇室。
皇室其实也不想想起这个离经叛道者,若不是此次事情重大,也不会将这个被大家默契遗忘的皇室中人给重新推到大众视野中。
“你作为依道宗,能够独开一峰的长老,是不必对我行礼的。”当朝皇帝齐裕看着这个皇弟如此说道。
齐拓摇了摇头,表情毫无波澜:“臣虽然已归仙道,但身上流着齐氏的血。承此血脉,必当奉君如奉天。”
齐裕笑了笑,对这话也只是当做听听的程度。对自家人都一副公事公办、礼貌拒人千里的模样,还指望齐拓心里真的当他这个君王如天命?
齐拓就跟他客气一下,他要是信以为真就别坐这个皇位了,早点退位算了。
“我今日前来,也是想到我兄弟二人多年未见,也怕这处地方不合你习惯,所以前来慰问一二。”齐裕人过中年但气度不减,笑眯眯的模样威严之余又不失亲切:“看到你精神尚好,我也可安心了。”
齐拓眼睛眨了眨,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呆板木然,随后他掩去那一丝不正常:“多谢皇兄美意。”
“这处地方如何?我听闻仙家素爱清净。”
“很好,多谢皇兄费心。”
“可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我叫人改进。”
“没有,多谢皇兄。”
“.....”齐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位皇弟懂事,还是说对方敷衍的一目了然....
“....行,那我先走了。”齐裕没什么好聊的了,于是他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齐拓猛然抬起头,木然地望着齐裕远去的方向。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了轴承与齿轮咬合的咔哒声。这个‘齐拓’的动作突然变得僵硬,他一板一愣地坐回靠椅,然后调整着自己的动作,终于在复原了齐裕初见他时,他闲坐举杯,悠然眺望远方的场景时,那机械般的动作才随着一阵绞索迅速拉动的声音顿住.....
看来这位暴风眼中心的主角,对于这场风暴的态度并不重视。甚至胆大到用一具精巧的机关人偶代替自己出现。
那么他本人,此时又身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