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缓缓停下,在土地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地辙痕。
妖兽混血的赤毛马力大无穷,拉车能一日千里,然而性格额外暴躁,少有人能将其驯服贴服,此时却在没精打采地哼着鼻子,低眉顺眼的好像犯了错的孩子。
倒不是赤毛马改了性子,而是它们这些畜生也畏惧着马车厢内坐着的人。
车夫横眉竖目地给了这些牲畜几鞭子,有些忧心地望向车厢内,转而又换上讨好谄媚地笑容和一旁闭目端坐的仆从说:“劳驾您去车厢里禀告一声,陈府已经到了。”
穿着干净衣衫的仆从地位只比马车夫高一点,但不妨碍他颐气指使,鼻孔看人。只见对方慢悠悠地从鼻腔里挤出来一个嗯字,又白眼扫车夫一下,才撩起衣角下去。
“啧,臭脾气。以为在陈大小姐底下做事就高人一等,我呸....”车夫内心碎碎念着,在彻底看不见那仆从之后瞬间变了脸色,一脸晦气样。
他不敢低声说出来,因为凡人不懂修士,以为其有大神通,可以倾听方圆百里内的声音。凡人若是低声说了修士的坏话被听见,可不会有人护着他们这些蝼蚁的命。
突然他又正襟危坐起来,深深地把头颅低下去,对于马车十分熟悉的他自然感受到了车门打开,人在上面走动时候的微微颠簸。
那位‘蛇蝎小姐’下来了。
在陈府做事的人都知道伺候这位小姐的基本一点:把头低下。
不要把头或者目光与这位小姐平视,否则被她看见....
她可不会把这些肮脏下民的眼珠子当做她宝贵的收藏,只会随手一扔,丢给路边的野狗吃。
而这个认知的建立,是基于无数已经蒙受不幸的,不懂事的‘贱民’生命上的。
这些被肆意践踏生命的人,他们的尸骨构筑着陈府的地基,冤魂扯着恶意的目光萦绕在陈府的结界之上。
陈链手背抚额,脸色焦躁,两条秀眉十分不耐烦的纠缠在一起,在仆从的搀扶下慢慢下车。
明媚的阳光在她眼中刺眼又灼热,刺痛着她的肌肤一般。
莫名地,她讨厌起阳光来。
好像老天都在与她作对一般,处处不顺心。
“丙禾那个废物,之前还信誓旦旦的和我保证有那个货物的下落。”她咬牙,柳眉倒竖:“结果现在又灰头土脸地过来说追丢了....”
搀扶着她的仆从低着头,装作什么也听不见的模样,实则手腕已经在微微颤抖。
大小姐脾气不好,而每当她脾气不好时,遭殃的都是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下仆。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装聋作哑。
但是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威压越来越强,仆从发现自己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如糠筛般颤抖了。他不知道,这是陈链无意识散发的属于修士的威压。
常人当然无法在此种威压下保持稳定。
“抖什么?”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在仆从的耳边,后者悚然一惊,对上一双冰冷阴戾的眼睛。
他手腕一软,双膝竟然直接跪下,额头叩地:“请大小姐恕罪,请大小姐恕.....”
“滚开!”陈链没心情,内心因为这哭喊声更加烦躁,干脆手掌附灵气,一巴掌把下仆扇出四五米远。
那仆从陡然倒飞而出,如破麻袋在地面上滚了几圈,但是没死透,只是嘴里吐着鲜血,呢喃:“请小姐....恕....”
陈链不予理会,反正自然会有人替她处理垃圾,也不用动她的嘴皮。
她心情不佳,没管任何人,径直走入了陈府。
在那抹身影消失后,几个身强力壮的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驱赶走围观过来的好奇民众,沉默而熟练地捂上仆从的嘴巴,盖上白布抬走,不知要送到哪里。
而从那仆从猛然挣扎起来的动作来看,恐怕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穿过游廊,走过花苑,步到家主书房门前时,陈链的心情不得不平静了下来。
面见家主时,她可不敢带上自己任性的小情绪。
深呼吸几口,调整着娴雅的表情,她轻柔地敲响了门扉:“家主大人。”
“进。”
陈宜靠着背椅,单手拿着一卷书闲看,听见来人的声音微抬眼皮:“你倒是回来的比预期要早。”
陈链敏锐地察觉出对方心情不是很好,都不对自己假笑了。
于是适时地低顺了眉眼,声音愈发轻柔:“王都的生意,二皇子很满意,有意向和我们再次合作。”
书页翻过一页,陈宜微微点头,示意她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