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十分笃定，神态也非常自信，好像已经看到了丁茂的结局。

那个时候，陆小凤怀疑过陆画师是不是真的会算卦，但是他的思路很快就偏向了别处。

陆小凤始终不敢相信，这世上真的这些神鬼莫测的手段。

可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信了。

陆小凤后背发冷，好像被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所有的一切都在它的注视中，再怎么挣扎都逃不过命运。

他突然很想见陆画师一面。

陆小凤顾不得去想往日的尴尬情绪，他用最快的速度去了城西。

渡光当铺旁边的几个小贩还在，陆画师的位置却空空荡荡，就连之前拜访在这里的那张桌子都不见了。

陆小凤清楚地记得，上次自己扑空，算卦用的桌椅是在这里的。

他问旁边的小贩：“今天陆画师没来？”

那个小贩打量了一下他，“你就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吧？小陆相士让我转告你，他走了。”

“走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我哪儿知道，小陆平常不爱说话，在这儿摆摊十年了，连个熟人都没有。”小贩说，“他就是这么说的，原话是这样，‘帮我转告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就说我走了’。”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陆小凤问。

“昨天下午。”

“多谢你了！”陆小凤匆忙地说了一句，往陆源家中赶，来到他家的位置，彻底傻眼了。

什么都没有。

房子没了，花草没了，就连那片和陆画师一起摔进去的灌木丛都不见了。

地面光秃秃的，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些东西一样。

陆小凤呆呆地在这里站了很久，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诶？这怎么回事？”隔壁那户人家的房门打开，一个中年女人从里面走出来，惊诧地看着那片平整土地，“小陆呢？小陆他家怎么没了？”

陆小凤回过神：“这位大婶，您住的这么近，也不知道这户人家发生了什么？”

黄大娘也露出做梦似的表情：“没有啊，今天早上还好好的，这才过了多久，怎么什么都没了？就算遭了贼，总不能把墙都偷了吧？”

“您和陆源熟吗？”

“陆什么？”黄大娘问。

陆小凤完全不抱希望了。

黄大娘自顾自地说：“小陆古怪得很，不爱说话，也不喜欢热闹，家里搞的也跟别人不一样，又是算命先生，街坊邻居没人敢跟他打交道。

“我从前也不喜欢他，就是有一回，我家男人生了场病，不算多严重，就是身上没力气，干不了地里的农活，吃了好几个月的药都不见效，就去小陆的摊子上找他算了一卦。小陆让他摘了些他院子里种的树上的果子，回去炖了锅汤，喝完就好了。”

黄大娘指着原本小花圃的位置：“就是那里，小陆自己种的，也不开花，结的果子还那么渗人，我还以为有毒呢。那果子肯定不便宜，白占了小陆这么大光，我就想着平时多照顾他点，谁知道竟然没声没息的消失了。”

陆小凤对那些树有点印象，只是他没见过结的果子是什么样。

“陆源一直住在这里？”

“对，不多不少，整整十年了。小陆是冬天搬过来的，我家外甥女刚刚出生，我记得很清楚。”

十年！

陆小凤的心脏砰砰直跳，简直要跳出了嗓子眼。

“他刚搬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怪，头发还是短的，不知道遭了什么难。等他进了屋，我和街坊们过来打招呼，小陆的头发突然变长了，衣服也换了。我还以为是遇到了脏东西，现在想想，莫非小陆真的不是人？”

陆小凤如遭雷劈。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是理智告诉他，那根本就不可能。

可是丁茂的死，陆画师高深莫测的卜卦之法，还有这处房屋突然消失，都能辅证这个猜测！

陆源就是……

他就是……

十年前为了救他，被蒙古士兵抓走后残忍杀害的陆点！

他早已不再是人类，在人间逗留，也不过是为了再见一见自己。

只可惜陆小凤是个大笨蛋，根本没有察觉出来，反而以为自己对陆源动了心，躲了他十几天。

陆点的卦那么厉害，肯定算出了自己为什么躲着他。他被自己伤透了心，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陆小凤像是吃了一只又苦又酸又涩的李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今日一别，恐怕再也不会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