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点和花满楼将小楼打扫干净,泡了杯茶,坐在卧室里休息。
花满楼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而且床铺的大小只能容纳一个人,两个人睡会有点挤。
陆点因为“只能睡在棺材里”的弱点,无法在床上休息,他想着要不要把床铺换成棺材,或者在旁边放上自己的棺材。
如果他说出来,花满楼一定不会拒绝。
就是把棺材摆在这样显眼的地方似乎不太好,中式的风格,配上棺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感。
算了,还是把棺材留在地下室吧。
地下室和花满楼的小楼是连接在一起的,花满楼随时都可以过去,想涩涩也很方面。
陆点喝了口茶,听到花满楼说:“再过不久就是中元节,你能陪我回家祭祖吗?”
陆点慢了半拍,想起花满楼提到过的见家长的事。
他有些紧张,握着手上的杯子,里面的茶水烫得很,对吸血鬼而言过于灼热。不过它不是阳光的热度,并不会伤到陆点。
因为枯萎肠胃,陆点无法食用人类的食物,不过他好像可以喝水,上次花泽睿就给他泡过茶,陆点也是过去很久后才反应过来,他竟然喝了人类的茶。
茶水对他来说,和普通的水是一样的,只是小号泡的茶带着提振情绪的功能,其他人泡的茶没有那样的效果。
这杯茶是花满楼泡的,陆点不想浪费,慢慢地饮用,只可惜品尝不到它的味道。
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来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花满楼要带他见家长了。
花泽睿谈恋爱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家长。
相比那两个白衣剑客来说,花满楼格外认真,他似乎想给自己完整的婚姻。
不知道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花满楼会不会交换庚帖,向他提亲什么的。
花满楼道:“若是去祠堂祭祀,你会不会觉得别扭?”
叶昭云的年纪很大,祠堂里供奉的先人,说不定及不上叶昭云。
陆点说:“不会。”
花满楼道:“那你答应了吗?”
陆点:“嗯。”
花满楼微笑,低下头,散漫没有焦距的目光不知落在了何处,他温声道:“我会陪着你的,别怕。”
陆点问:“什么时候去?”
花满楼道:“离七月十五还有一段时间,我想先与家里人说一声,好让他们准备一下,我们也要好好准备一下,你觉得呢?”
陆点的确需要很长时间来做心理准备:“好。”
见家长的事就这样定下了,陆点陪花满楼呆了一天,晚上的时候来到地下室的棺材里睡觉。
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去通知那几位在酒馆做工的姑娘,还有之前雇用的那个账房,在天亮之前回到酒馆开门营业。
王小石不在,没人镇场子,陆点没去地下室,而是站在吧台的后面调酒。
之前酿造的酒还有很多库存,就算旷工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生意。
陆点穿着黑色宽袍,帽子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皮肤苍白极了,他身体略微颤抖,即便调酒的动作很顺畅,也有一种紧绷的感觉。
酒馆的常客许多都不敢招惹他,但是总有几个胆子大的,对先前的传闻念念不忘,主动过来搭讪,好突显自己的特别。
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就坐在前面的高脚椅上,颇为豪放地看着陆点:“喝来喝去,还是你这里的酒好。前段日子怎么没有开门?我这辈子就惦记着这口,还以为你们再也不干了,把我吓得不轻。”
陆点紧张极了,脸部的线条崩得更紧,看起来愈发冷肃。
“你这几日干什么去了?那个小伙计去哪里了?怎么没见到他?”
陆点按照调酒的步骤,拿出了冰块,将它修整成透明的圆球。
“这冰不错,要是放在外面卖,至少能卖两钱银子。我都不知道说你们实惠还是坑人,一杯酒里半杯冰,偏偏卖的也不是很贵。现在要是冬天,我保准不会买这些全都是冰的酒。”
陆点心里有点暴躁,这个人太健谈了,他做什么,这个大胡子都能自顾自地找到话题。
陆点把冰球放进杯子里,将雪克杯里的酒倒进去,放了片柠檬做装饰,把酒放到了大胡子面前。
大胡子端起杯子慢慢抿了一口,“他们都说你不是人,这是真的吗?”
陆点拿着抹布擦拭吧台,没有理他。
酒馆里的其他客人,因为这句话都竖起了耳朵。
就连那三个女孩子,也都看向了陆点。
陆点知道吸血鬼紧张时脑子不好使,直接放弃思考,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克制紧张情绪上。
他机械地擦拭吧台,没有给其他人眼神,更没有开口回应。
那个人喝着高脚杯里的酒,突然朝着陆点出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俯身向前,伸出手来,试图勾起陆点的帽子。
吸血鬼的反应速度比人类快很多,更何况陆点还解锁了内力和轻功,轻易便躲开了他的动作,向后撤了半步,透过帽兜,冷冷地看着他。
他暴露身份本来是为了震慑这些心怀不轨的人,哪里知道会有那么多人有猎奇心理,从前不怎么关注他,知道他并非人类后,一个个都往前凑。
“身手不错啊。”那个大胡子说着,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继续往前凑,试图摘掉陆点的帽子。
陆点能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但是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互动。
现在使用“需求剥夺”就显得太残忍了,陆点干脆用了“意识控制”,让他停了下来。
大胡子的眼神立刻变得迷茫,放下酒杯,从怀里拿出钱放在吧台上,然后像是喝醉了似的,晃晃悠悠走出酒馆回家去了。
酒馆中看热闹的客人都是一惊。
他们这么多双眼都看着的,没有一个人留意到老板是怎样出手的,他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连眼神都没有对视,就控制了那个人。
陆点没有理会其他人,上前半步,站在柜子后面整理吧台。
早上在酒馆中喝酒的人不多,因为停业了一段时间,很多老客还不知道已经重新开业,生意非常冷清。
此时酒馆中安静极了,有不少人都露出了怯意,也有一部分人完全没有在意陆点这边的事情,专心地享受美酒。
陆点不在意他们的想法,看着好像没人敢找店里女孩子的麻烦,想着要不要回地窖躲一躲。
还没等他下定决心,酒馆中来了一位客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个客人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清秀耐看的女人。
在陆点的酒馆里喝酒女人几乎没有,就算是有,也是年纪不大的少女来替家中长辈打酒的。
这个女人大概三十多岁,她的身上带着些许风尘气息,这样的气质不止没有让她看起来庸俗,反而多了几分难言的魅力。
星澜她们都是从青楼里逃出来的,看到这个女人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陆点也看了过去。
他立刻认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吸血鬼的社交面很狭窄,仇人比朋友更多,认识的人,除了军队那几位,就是酒楼里跟他有仇的前同事。
这个女人不在叶昭云的好友列表里,这是吸血鬼第一次见到她,却不是陆点第一次见到她。
他用花泽睿的身体和这个人打过交道。
她就是燕北最大的青楼的老板,那个红鞋子的成员,战乱后就立刻跑路,害得西门吹雪只能去蒙古大都找人剪指甲的白老板。
陆点收回视线,拿出酒杯,继续调酒。
白老板走了进来,她的身侧还跟着一个穿着锦衣的男人,也一起进来。
星澜姑娘上前,温声问道:“二位是来打酒的,还是喝酒的?”
“你们这里倒是和其他的酒肆有些不同。”那个男人的声音很温和,“我听说这里有江南最好的酒,先来一斤。这儿倒还算得上干净,就在这里喝吧。”
星澜介绍了一下酒馆里最好的酒,那个男人似乎对价格有点不满意,但是他很有风度,只是皱了皱眉,很快就恢复了温和风雅的模样。
“没有下酒菜?”男人问。
星澜说:“这里只卖酒,没有下酒菜,您要是想吃,可以去旁边的江南酒楼。”
“我去那边吃过,饭菜倒是新鲜,只是刀工和火候都差了些。”男人说。
“你就是这般娇气。”白老板似是娇嗔地说道。
那个男人听到这番话也不气恼,颇为好脾气地说:“我这不叫娇气,只是由奢入俭难,吃过更好的,再来吃稍差一等的,便难以下咽了。希望这家的酒名副其实,不枉我特意跑一趟。”
陆点听着他们的对话,猜到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应该就是陆小凤的好朋友金九龄。
金九龄曾经是六扇门的捕头,也是武当派苦瓜大师的师弟,在江湖上很有名气。
只是他已经辞去了捕头的职位,整日像个富家公子一样在外面闲玩。
这个人很挑剔,只穿最好的衣服,喝最好的酒,吃最好的饭,把自己收拾的人模人样,实际上没有正经工作,全靠女人养他。
六扇门的薪水不算很高,就算金九龄是很有名的捕头,也没法靠微薄的俸禄养活开销巨大的自己。
红鞋子的二娘,就是包养他的富婆。
不过就算是这样,金九龄后来还是为了钱疯狂了,他为了搞钱,大夏天的穿棉袄,留着大胡子,在道路中间绣花,拦路抢劫,顺便把受害者的眼睛弄瞎。
陆点估计他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这么变态,大概率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混淆视听,让查案的人分辨不清他的真实性别和目的。
陆点这样想着,忍不住看了那边一眼。
金九龄此时的行为举动完全符合被包养的小白脸,他在二娘面前温柔体贴,把二娘哄的很开心。
而且他样貌堂堂,英俊潇洒,除了钱财之外称得上洁身自好,如果忽略他没有工作,天天吃软饭,绝对可以算是择偶的最佳标准。
不过这些事情跟他没有关系,金九龄也没被逼到为了钱开始作案的程度,现在想这些有点太早了。
陆点把调好的酒放在了吧台前,拿着毛巾擦拭吧台。
“这也是酒吗?”二娘轻声问道。
陆点把毛巾收好,准备去地窖里。
金九龄道:“问你话呢,怎么不答?”
陆点停顿了一下,声音中带着沙哑:“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