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驱赶就交给我。”卫宫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反对御主要身涉险境的做法。
御主对从者战力的安排向来都精细准确,现在所有从者的身上也都有一层礼装的限制,不同的从者不同的限制不同的战力,只有藤丸立香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天与地一片混乱。
有人说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不真实感会让人陷入一种极致的无措,从而让人无法对任何事物产生理解的反应,只能傻傻地看着。
坍塌落下的建筑碎片都避开了跌坐在尘土和金光中的男人,阴霾的天空闪着白光,剧院在又一度破坏下渐渐失去竖起的结构,和被彻底犁开的地面混成一体,而仿佛在地平线尽头的红雾让这里与世隔绝,在其间闪过的猩红色的雷电划出一个荒芜野蛮的战场。
锁链丛林中,格弗雷最惧怕的两个深渊梦魇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已浑然无觉,只望着那张灰白色的脸。
每眨一次眼,那张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化,仿佛定格的电影,一眨眼就向他伸出手,一眨眼就张开怀抱,一眨眼,就靠近了他。
无比熟悉的一幕让格弗雷无可避免地步入了回忆的深渊,记起了这一切的开端。
他的家族按现在所处的时间是在二十年后才发际,他的曾祖父是法国贵族的后裔,发迹以前,从流传下来的手记中得知曾祖父已有名声却陷入了精神病的困扰以致于在某个精神病院中治疗。直到二十年后,他的曾祖父才终于好转,发迹后便追根溯源,将在法国的家族遗产寻回修筑,成为了当地的富豪。
然后从祖父辈开始,他们一家变浸淫至艺术的领域,获得了更高的声望与头衔。
他在八十年后就是家族继承人,和祖辈一样追求着浪漫与艺术,从成年起就能听到来自梦中灵感女神的呓语,画笔下无数涡形暗色的风格图案构成一幅幅令人惊叹的油画。但他知道,他画中的绝望与疯狂、哀伤和怨恨,都来自家中地下室里存放的一副雕像。
阴暗的地下室中,心血来潮的继承人在这里翻出许多家族的收藏品,他的祖父告诉他,这一副真迹来自于他们祖上洛林公爵收复教廷失地的城堡里,那一匣银币是公爵为了出征所融铸的纪念,格弗雷捏着刻着自己名字的银币,走到深处,就看到了那座天使的雕像。
他仿佛遭受了当头一棒,诡异般地,就被那座雕像栩栩如生的神情迷住了。
灰白皲裂,绝望又哀伤,张开的双手对着面前镜中的自己像是在质问与疑惑,哪怕她的五官棱角已经被时间磨出粗糙的平面,格弗雷也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情绪。
灵感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大脑,他亢奋地开始创作,在无数次将她的绝望描绘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格弗雷想,为什么她会对镜子中的自己这么绝望如果被她注视着,是不是更能了解她,领悟她
追求艺术的富家子弟移开天使前的巨大镜子,开始凝视她的脸庞。
她的翅膀轻巧纤长,长裙上点缀着群星的光,她在歌唱着,质问着,绝望着,怨恨着。他的灵感女神,赐予他艺术光辉的天使。
就这么在每一次眨眼中,靠近了格弗雷。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藤丸立香刚跃到地面,就听到了一声惨叫。
那是一声混杂着绝望疯狂的惨叫,像是失去一切的野兽撕心裂肺的咆哮,像是脑海中炸开了毁灭与荒芜的求道者的悲鸣,像是探寻艺术的画家撞上了冰山下黑暗无底的影子,在领悟与理解中,他短暂的人生塑造出形状的认知被寸寸碾压殆尽,零星地飘入疯狂的漩涡。
不仅是藤丸立香,恩奇都回首,他们都看到那个名为格弗雷的男人突然挣扎地从碎石中站起,癫狂地朝哭泣天使冲了过去。
顶级的气息感知让恩奇都在动手前立刻放弃阻止疯子的自杀,将所有的魔力聚集起来应对来自后方的攻击。
剧烈的撞击出现在战场上,无形的余波迅猛扩散,藤丸立香冲向格弗雷抱住他的腰立刻倒地,白鹳骑士让他免于和疯子比力气,在巨响消散后,他抬起头,看到了恩奇都正在应对的敌人的模样。
黑色的,羊蹄般的鞭状触手落到地面,扫动着尘埃与碎石,垂入金色的湖水中。
染出一片黯藻般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