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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芙蓉榭的天就变成了淡淡的青色。天边飘过薄薄的云霭,下起朦朦胧胧的雨来。
夜快深的时候,雨势大了。拉开窗户,外边黑乎乎的一片,却能看见院门外闪着亮光的红灯笼,看见雨水被油亮的砖瓦分成一束一束的,再从屋檐上倾泻下来,砸在沥青上,传来连绵不绝的“嗒嗒”声。
四个人窝在一间屋子里打起了扑克。打了好几局,沈熙洲和林南枫对扑克一窍不通,没多久就输了,干脆退到一旁,看金小荞和何亓之博弈。
何亓之赢了,坏笑兮兮地拿起桌边一个陶碗,那是他事先从染料坊里拿来的紫红色染料。
“不是吧?”金小荞一脸畏惧,躲到南枫和熙洲身后,“兄弟,太当真就没意思了!咱、咱就玩玩儿。”
何亓之根本就不停金小荞的哀求,将手伸进碗里,紫红色的染料泼到了金小荞的裙子上。
“这个是我新买的裙子!何亓之,你是不是男的!”金小荞怒目而视。
“不是!”何亓之怪笑道,还扒拉下眼皮,吐出舌头,作了个龇牙咧嘴的怪表情。
“行!你给老娘等着!”金小荞端起另外一碗染料就往何亓之身上泼。
林南枫跟沈熙洲赶紧躲得远远的,害怕这场双人大战激化成四人大战。——好吧,其实是怕染料泼到自己衣服上。
最后……
林南枫拉扯着自己免费作了个毁容的白衬衫,弱弱地说了一句:“真、真好看啊……”
“噗哈哈哈哈哈!”亓之在旁边听得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南枫啊,想哭就哭出来吧,哥哥永远是你的臂膀!”说完,又笑喷了,扶着腰喊肚子疼。林南枫一个肘击捅到何亓之腰子上。
那天的夜晚很宁静,少年们睡去后便只能听到“哗啦”的雨声。浓浓的睡意里,谁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能看见薄薄的阳光洒进窗户里。
走出门外,未尽的雨水藏在芙蓉树渲染着樱花粉的花苞里,与清晨的露珠混于一处;檐下,一绺绺水还顺着昨夜的痕迹从黑色的砖瓦上流淌下来。
荞麦、亓之、南枫、熙洲就怀着依依不舍之情离开了芙蓉榭——这个残存着少年们短暂的美好回忆的地方。
临走之前,荞麦说:“我真希望五十年之后我还能记得这个地方。”亓之戳戳荞麦的背,“哟嗬,你怎么还多愁善感起来了。”“这么漂亮的地方,我只是想再来一次罢了,怎么就多愁善感了。”荞麦反驳道。
亓之掏出摄像机,将它放在床边的高脚桌上,按下“延迟摄像”。
“快过来!”
几个人赶紧靠到一处。——“咔嚓”!亓之拿起照相机,看了一下,“还不错嘛!回头我把照片洗出来。”
后来,这张照片四个人都拷了一份,装在相框里;再后来,不知是谁的泛黄的相片,背面写下的褪了色的字——“曾几何时,芙蓉榭,我们定下了五十年的约。”
……
几个人坐在回家的车里,经过了绿油油的、尽头生长着大片芙蓉树的稻麦田。林南枫瞧见沈熙洲望着窗外的田地出了神,就从后面拍拍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沈熙洲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望着稻麦田,“想回那片田野上去,最好骑上一匹马……”
“为什么?”林南枫问。
……
沈熙洲沉默不语。
因为我想鲜衣怒马,仗剑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