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林妈妈,这就是你的柏年庆典21,你想要多少,我就能给你调多少。”
姚嘉懵了,所有人都懵了。
她很快反应过来:“小杏妈妈,你疯了不成?”
盛卉将玻璃瓶交给侍应生,让他给在场的所有家长都倒一小杯。
“你们先尝尝。”
说罢,她无动于衷地弯下腰,抱起小杏,将孩子白生生的小脸按进自己颈窝。
“这”
“天呐,这怎么可能?”
“不会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吧?味道竟然一模一样?”
姚嘉尝过之后,表情一瞬间僵硬如石。
她不信邪地又倒了一杯,然后再尝一遍自己带来的那瓶“绝版酒”。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她终于抬眼看向盛卉,唇瓣张合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就算神仙下凡,也不可能用三瓶中档酒调和出陈年21年的高年份酒,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你明白了吗?”盛卉的表情都有些不忍,“你被你所谓的朋友骗了。他卖你假酒呢。”
“这三种酒的风味特征,简单加合起来,确实有点像柏年庆典21。但是它们融合在一起的味道太生硬,你的朋友估计就像我那样随便搅了搅,连点后续加工都没有,真可谓艺低人胆大。”
她原本不打算揭穿,想给这个自以为懂酒的女人留点脸面。
可她竟然拿这瓶不值钱的东西来歧视小杏。
在她们盛家,小杏就算想用绝版酒来洗澡,盛卉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其实我刚才就觉得意林妈妈的酒有点奇怪”
“我也是,就是不方便说。”
姚嘉听见家长们事后诸葛的嗡嗡声,搁在桌底下的手微微发着抖。
她今夜最丢脸的事,不是被朋友骗买了假酒,而是自诩酒迷,却品不出假酒的任何问题,何其愚蠢。
反而被一个连名牌包都买不起的女人戳穿
姚嘉的视线飘向盛卉座位,看见高脚杯中纹丝未动的琥珀色液体。她记得,她带来的酒,盛卉似乎一口都没有喝。
那她怎么知道酒是假的?光靠鼻子闻,就能推理出三种基酒?以及它们的调和比例?
太可怕了。这怎么可能呢!
姚嘉私底下打听过小二班家长们的背景,据说盛卉学marketing出身,留学学历很水,没有深造,大学毕业就回国生了孩子。她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盛卉该不会偷偷从事着制造假酒的行当吧?
另一边,盛卉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已经向其他家长告了别。
知会姚嘉的时候,姚嘉神思出走,没听见。盛卉懒得等她回神,单手抱着女儿,飒飒踏踏离开了。
楼层结构太复杂,盛卉花了几分钟才找到洗手间的标识。
很久没有这么高调了,她感到几分快意,另外还有少许自责,因为她不得已搞砸了意林的生日聚会。
没办法,为了女儿的面子,她必须上场厮杀,顾不了太多。
两人来到母婴洗手间门前,小杏忽然挣脱妈妈的怀抱,双脚落地。
“妈妈,我可以自己上厕所了。”小杏认真地说。
盛卉笑道:“真的吗?宝贝好厉害。”
小杏仰起头,眸光水颤颤的:“妈妈真的觉得我很厉害吗?”
“当然了!”盛卉坚定地说。
小杏咧开嘴,露出几颗雪白漂亮的乳牙。
刚才在包厢里,她被意林妈妈呵斥,心里委屈极了,后来看见妈妈潇洒地调酒,让那些叔叔阿姨大吃一惊,她觉得很好玩,心情好了一点,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
“我以后都要自己上厕所!”
小杏捏起小拳头,转身,一鼓作气冲向前方的大洗手间。
盛卉跟着她,脚踝不小心崴了下。
她扶住墙,缓慢活动筋骨。幸好崴的不严重。
小杏跑得很快。她喜欢跑步,小辫子在脑后乱晃,让她觉得自己能飞起来。
转进洗手间大门,小杏眼前一黑,刹车不及,猛地撞上了一堵墙。
幸好这堵墙有弹性,她的小鼻子一切安好。
小杏脸蛋蹭过一片质感舒服的灰色布料,她扶着那堵“墙”,缓缓抬起小脑袋。
哇。
小杏呆住了,樱桃小嘴微微张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叔叔,比迪士尼动画片里的王子还要英俊得多!
他的脸蛋棱角分明,眼睛是茶棕色的,深邃眸光垂下来,冷淡地看向小杏。
小杏弓了弓背,突然有点怕。
叶舒城刚洗过手,指尖泛着丝丝凉意。
他的腿被撞上来的小豆丁抱住了,小豆丁仰头盯着他,圆溜溜的眼睛带着怯意,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叶舒城以为她撞傻了,无奈地拎了拎她的衣领,把她往女洗手间方向带。
“小朋友,走路要小心。”
他的声音非常低沉,语气很淡,听不出温柔与否。
他冰凉的指尖无意间触了一下小杏的脖颈。
小杏被冻得一哆嗦,不敢再看他,逃也似的飞奔进了洗手间。
叶舒城直起腰。
那么小的一团,乱跑乱窜的,没有家长看顾吗?
思绪一晃而过。他懒得多管闲事,大步向外走去。
迎面走来两个男人,他们认识叶舒城,毕恭毕敬地问好,叶舒城却不认得他们。
擦肩而过时,莫名其妙的,他脑海中竟然冒出刚才那个小豆丁的模样。
极漂亮的小孩,唇红齿白,瞳孔颜色和他很像,都是冷感的茶棕色,但她的眼睛更圆些,显得空灵又轻盈,多看她一眼,心脏都会多柔软一分。
叶舒城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长腿阔步,快速经过狭长的走道。
道路斜前方,有个女人单手撑着墙,正凶猛地咳嗽着,肩背剧烈地上下起伏。
她几乎整个人都趴在墙面上。蓬松优雅的中长卷发披散下来,完全遮盖住侧脸。
她的咳嗽声过于响亮,无端让人觉得这一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感冒病毒。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更何况叶舒城这种极为冷淡自持的人。
他没有表现出嫌恶,只是默默加速了脚步,很快掠过了这个不知感冒还是咽炎的病患。
走到转角处,身后的咳嗽声突然停了。
叶舒城的脚步也倏然停止。
和声音无关,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的背影。
天鹅似的脖颈,经过漂亮的直角与瘦削的肩背相连,轮廓仿佛工笔绘就,优雅又娟秀,再往下是雪色耀眼的肌肤,其间藏着一对展翅欲飞的蝴蝶骨
暖橘色顶灯投映下来,穿过男人根根分明的眼睫,融进他眼底成片的冷暗,明灭难辨。
叶舒城回头向后望去。
狭长的通道已经空无一人,竟透出几分旷然。
等一会儿吧?
他对自己说。多看一眼。
几分钟后,相伴而行的两名男子上完厕所出来,再一次撞见叶舒城。
他静静伫立在道路前方的转角,长身玉立,挺拔宛如松杉。
他们有些惊讶:“叶总,您在等人吗?”
叶舒城记起来了,他们是下游合作公司李总的助手,和领导一起参加今晚的合作商餐会。
“嗯。”他淡淡应了声。
两人离开后,又过了几分钟,叶舒城的秘书邵舟找了过来。
“叶总,聚餐结束了,李总他们在找您。”
叶舒城点一下头,余光从空荡的廊道收回。
他的表情仍然淡淡的,没有丝毫犹豫:“帮我送一下。”
邵舟有点懵。
瞧这架势,老板是不打算走了?
邵舟忍不住多问一句:“您还有事吗?”
“嗯。”叶舒城顿了顿,平静道,“我等人。”
等一个有些神似的背影。
女生上厕所,或许都要花很长时间?又或者,她身体不舒服,动作比较慢?
路人接二连三从他身侧穿过,有来都有回。其间,叶舒城还遇到了一批带着小孩的家长,吵吵嚷嚷的,几个女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反复流连。
不知过了多久,叶舒城终于感到一丝荒诞。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
平日忙时恨不得按秒计划工作,而今夜,时间的刻度变得虚无缥缈。
他站在这里,竟然已经等了整整五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