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鱼塘里的鱼和一应设备的价钱, 叶舒城还给鱼塘老板多转了三分之一的钱,当做精神损失费,以此来抚慰他受惊的小心灵。
叶哲希盯了半天捞不到的那条鲤鱼, 连同它的几十个伙伴一起, 眨眼间就被开挖掘机的小杏师傅铲进了铲斗里面。
老板今天一天赚了一周的流水,虽然有些心惊肉跳,但还是向金钱屈服并献上了自己用来运鱼的大水箱。
小杏师傅瞄准地上的大水箱, 哗啦一声,将铲斗里的鱼和水精准地转移到了水箱里。
周围的跟屁虫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哲希站在人群中间, 脸颊微微泛着红。他忍不住转身抱住妈妈,大眼睛里流淌着惊诧,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受宠若惊:
“妈妈, 那些鱼都是我的了?”
裴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然呢?小杏妹妹对你可真好!”
大概是从未见过如此可爱又霸道的小堂妹, 裴含说完那句话, 仍止不住笑,眼睛里都快飚出泪花。
身旁的顾夕也是相似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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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含真怕她身子太弱笑急了会犯哮喘。
她抬手想帮婆婆顺顺气,手贴到顾夕背上, 却意外地触到了另一只陌生的手。
裴含抬起眼睛, 撞见一双极为美艳的柳叶眼。
她曾经听老公说过,舒城的女朋友不喜欢和叶家人接近,让她没事千万不要打听人家的事,在幼儿园里碰到的话, 点头致意就行了。
可是,现在看来, 这位姓盛的大美人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冷漠排外。
她为顾夕拍背顺气的动作很温柔,抬眼对上她视线的时候,眼神也是温和含笑的。
裴含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怎么称呼她:“是小杏妈妈吧?”
“是呀。”盛卉礼貌回应, “哲希妈妈,幸会。”
接下来又聊了几句,裴含渐渐发现,老公的话还是有道理的。盛卉只愿意和她进行非常表面的家长与家长之间的沟通,就连和舒城相关的事情她也不愿意多聊,仿佛他这个纽带完全不存在一样。
视线落回孩子们那边,裴含看见小杏主动邀请哲希驾驶她的挖掘机。
能教养出这么温柔的好孩子,孩子妈妈的心地一定也是很善良的。裴含越想越糊涂了,不明白同样温柔善良的舒城,为什么迟迟走不进她心里。
今晚的活动太劲爆了,孩子们玩到将近八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父母各回各家。
直到洗完澡澡躺到床上,小杏仍在兴致勃勃地问东问西:
“妈妈,他们为什么叫我大姐大呀,大姐大是什么意思?”
盛卉朝她竖起大拇指:“就是非常厉害的意思。”
小杏:“可是,我明明比他们小,不应该是妹妹吗?”
盛卉解释道:“年纪小和大姐大不冲突,大姐大也可以是非常厉害的妹妹的意思。”
小杏似懂非懂地“哇”了一声。
好不容易把女儿伺候睡着,盛卉离开她的房间,站在回廊上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二楼和三楼安安静静,姓叶的估计还在一楼待着。
他今晚表现得很好,该当苦力的时候当苦力,该付钱的时候付钱,盛卉寻思着口头表扬他一下,结果下楼一看,书房房门紧闭,这厮关在里面,不知道又在处理几个亿的事务。
盛卉也有一些公事没办完,于是搬了电脑坐在吧台,屁股还没有坐热,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叶舒城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站在客厅落地窗附近,举着手机一边听电话一边踱来踱去。步子虽然不快,但神态隐隐透着焦躁。
落地窗外,极远处的天幕忽地降下来一道闪电。
没有雷声轰鸣,转瞬即逝。
叶舒城拿起手机,天气预报显示,今晚在申城主城区有概率出现雷雨。
他坐在沙发上等了近十分钟,盛卉终于打完电话。
她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便往楼上走,不到两分钟就下来,身上披了件薄外套。
“你要出门?”
“嗯。”
“快九点半了,这么晚去哪?”
盛卉没有回答,人已经走到玄关处。
叶舒城又问一遍,她才飞快答道:“去我舅舅家一趟。”
话音落下,别墅大门由内打开,盛卉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框,往前走了几步,却没听见房门自动合上的声音。
她回头望了眼,只见叶舒城紧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房门这才闭合,室内的光亮隔断,室外照明不足,叫她看不清他的五官和神情。
叶舒城很快来到她身边:
“我送你去。”
没问她去干什么,只要求陪她一起。
“不用。”
“我只负责接送,不会进你舅舅家大门。”
盛卉忽然皱眉,眸光透出几分反感:“我说了不用。”
男人依旧坚持:“晚点可能会下雨,你现在情绪不对,我得保证你行车安全。”
行车安全。
这四个字让盛卉微微一怔,终于松了口:“好吧。”
深夜十点出头。
申城西郊,富豪云集的繁山庄园,静谧车道上驶来一辆漆光冷亮的纯黑奥迪。
庄园深处一户人家的花园感应门自动打开,轿车转进门内,随意横停在露天停车场中。
盛卉从车上下来,夜风夹杂着淡淡的湿意与玉兰花香扑面而来,带起发丝刮过脸畔。
她用指尖轻拂开,红唇抿紧,雪白肤色透着一股冷意。
别墅里的佣人惊讶她深夜造访,盛卉不等她们传话,轻车熟路地径自走进房屋深处。
路过甜豆和土豆的房间,他俩竟然还没睡。
盛卉静悄悄地略过,目的明确地走到了主卧门前。
轻敲两下房门,舅妈沈南枝很快开了门,看见盛卉,难以置信地眨了两下眼。
“小卉?怎么这么晚”
“舅舅在吗?”盛卉问道。
沈南枝:“他还没回来,你找他有事?”
盛卉蓦地深吸了一口气。
他不在也好。
她大步走入主卧,让舅妈仔细关上门。
主卧的结构犹如小型公寓,有厅有沙发,盛卉在沙发上坐下,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
沈南枝坐到她身边,为她倒了杯温水,关切道:“小卉,你怎么了?”
盛卉转眼看向她,语速很快:“舅妈,您现在听我说,这件事情很重要,不仅关系到您的未来,也关系到甜豆和土豆的未来。”
沈南枝听罢,温婉似水的脸上露出退缩表情:“小卉如果还是之前那件事,我说过了,我不想听”
盛卉皱起眉,语气有些强硬:
“您不想听我也要说。舅舅这两年在外面买了几套豪宅,您知道吗?如果您知道,那当我什么也没说。但是我猜您不知道,因为他故意走了几道弯路,如果不是我最近要查反正被我发现了,我之前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购房流程搞得这么复杂,就在刚才我查明白了,他大概率是为了瞒着您。”
沈南枝的表情证实了盛卉的猜想。
盛卉:“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和他当面对质。”
沈南枝紧张地拉住了她的手臂:“绝对不行!”
“舅妈!”盛卉眼眶都红了,怒其不争,“反正他今晚肯定会回来的,我就在这里等他。”
“不要”沈南枝甚至做出了乞求的姿态,“小卉,你让舅妈先缓一下好不好?甜豆土豆都还在家里呢从明天开始,我自己也去查一查,说不定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
盛卉抽出一张纸巾,贴在脸上揉了揉眼,过了很久很久才答:
“好。”
她拗不过沈南枝,这个给予了她四年母爱的女人,她见不得她露出这种表情。
十点一刻,廖枫的车驶入花园大门。
他坐在后座上,看到露天停车场上停了一辆车。今天据说有雷雨,所以他的车都转移到了车库,眼前这辆停泊在夜色中十分显眼。
是小卉的车。
驾驶座上隐隐泛着微光,像手机屏幕的光亮。
司机将车开进车库,廖枫从车上下来,经过车库与别墅相连的门直接进入屋内。
他走进客厅的那一刻,正好遇上准备离开的盛卉。
沈南枝跟在她身后,万分紧张地揪住了她的衣袖。
盛卉咬了咬牙,用尽全力使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舅舅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廖枫的声音依旧稳重而温和:“应酬多。今晚和宝乐的董事会聚餐,你应该知道?”
“嗯,听说过。”
盛卉别开眼,不愿直视他那双过分慈爱的眼睛,“我今晚刚好在附近办事,所以过来陪陪舅妈,现在准备走了。”
廖枫:“是不是又加班了?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嗯。”
盛卉扯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我先走了,舅舅舅妈晚安。”
廖枫点头,转身送她到门边。
与廖枫擦肩而过时,盛卉收了收衣摆,两人的衣料没有一丝一毫的触碰。
回到车上,盛卉系好安全带,整个人软软地瘫进了座椅里。
轿车在庄园内的小道上行驶,四周的绿化葱郁而茂密,在这寂寂深夜,无端给人以深重的压迫感。
远方天空,云层中再次划过一道紫白色的电光。
叶舒城忍不住卷起袖口,露出微凸的腕骨和一截冷白色手臂。
“可以告诉我今晚发生什么了吗?”
他低声问,胸腔微微震颤着,像湿冷夜间燃起的一捧火。
盛卉闭上眼睛:“廖枫也就是我舅舅,他可能出轨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很快,盛卉冷冷补充道:“不是可能。”
叶舒城:“你今晚刚得知的吗?”
盛卉点了点头,又摇头,音色显得遥远:“准确的说,很早就知道了。”
将近十年前,那时她才十八岁,高中还没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