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来青云县这段时间,最喜欢每晚躺在草垛上看星星。
这里的星空虽然没有他们村里的明亮,但亦能让人的内心得到片刻的宁静和安逸。
可是今晚月落星沉,连半颗星星的影子都瞧不见,夜色厚重得如浓稠的墨。
傅瑜仰着脑袋,苦笑着喃喃:“若是再来点雨,不就真应了那话本里所写的一般——离别总在下雨天!“
熟料话音方落,便觉面上一凉,骤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傅瑜忍不住皱眉,她这嘴是开过光了吗?
她忙俯下身,动作飞快地把脚边的一袋东西往身后檐下拖去。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之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自巷口缓缓飘来。
车轮滚过地面,飞溅起点点水花。
傅瑜掀开眼帘,闻声望去,便见那马车已到门前,她顿时睡意全无,站起身来。
马车绕进后门巷口那会儿,纪临风就瞧见了坐在檐下的身影,背靠着墙蜷缩着身子,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雨丝飞扬,打得高悬在檐上的两盏灯笼摇摇晃晃,投下几束朦胧昏黄的光将那张小脸映亮。
她神情怏怏,脑袋半垂在腿上,清冷寂寥的雨幕中,像极了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没有半点生气可言。
纪见控住缰绳,将车停下,辨清那身影,扬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些事情想问小师叔!”傅瑜应声,又急急补了一句:“不会打扰他太多久的!”
纪见面色不虞,回呛道:“你打扰的难道还不够多吗?”
“纪见!”
车内突然传来声响,打破两人的僵持。
纪见只能咽下心头不快,不情愿地噤了声。
雨势不大,纪临风本就不喜打伞,掀开帘子便径直跃下车身。
傅瑜见人缓缓走来,不自觉地迈开步子上前。
蓦得又想起白日里那幕,脚下生生僵住,继而抬起腿,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动作清晰地落入纪临风的眼底,他面色瞬时冷硬下来,声音好似也被雨水浸湿,透着冷:“你还要问什么?“
傅瑜强压住心头翻滚的情绪,语气不卑不亢道:“今日管事说我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要让我离开青云书院!“
“我就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小师叔?”
她一字一句,提声质问,哪怕是拒绝,也想听对方亲口告诉自己。
而不是不明不白,假借他人之口。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让她离开书院?
他何时……
纪临风眉宇紧蹙,思绪纷乱,猛然间又似是想起什么,回眸扫了眼车前之人。
那投来的眼波如刀,泛着寒意,纪见心中一凛,抬头望天,企图掩饰心虚。
沉寂的雨夜,两人相视而立,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
纪临风默不作声,却也并未否认。
亦如那日她质问他师父的事情一样。
终是用无声告诉了她答案。
傅瑜的眼睛被雨水打湿,朦朦胧胧地看不清眼前的人。
她用手抹了好几遍,才擦干净,可能因为太用力,眼尾都泛着红。
“我知道了!”傅瑜艰难地扯开唇角。
“其实小师叔想让我离开,告诉我一声就好了,不用麻烦别人的,我就算再没皮没脸,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冲他苦涩一笑:“这些时日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会离你远远的,不会再打扰。信物我也会销毁,小师叔之前对师父的承诺,就当一笔勾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