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太折磨人了,以致在这本该抛开世俗烦忧的温柔乡里,我都不得不下意识地走神,去警惕屋外是否有人图谋不轨,担心甘蔗林里是否会有混蛋。我甚至会在短暂的睡眠中梦见一根根甘蔗被砍倒在山坡上,冷汗中睁开眼睛,只看到娇媚温婉的志玲,已经熟睡在臂弯。
这一天晌午,我蹲在自己的甘蔗林除草。沙旺家的四个儿子莫名出现,各自手持锄头,将我围在当间。这气氛不对劲,像是我哪里得罪了他们!
要知道,我并没和莲蔻的嫂子偷过情,尽管我也撞见过她与奸夫在田里打野战,但我绝不是个喜好谈论野合风俗的人,去散播他们家的门风。一句话,我不认为自己得罪了他们。也的确是这样,沙旺的及时出现,很快给了我答案。
他拄着拐棍,从四个儿子的身后挤进来,面无悦色地说“贝壳,你可以回家了。我们自家田里的农活,我们自己会干,用不着外人来帮忙!”
再明显不过,沙旺家的甘蔗林砍光了,也已经到辽拉泰家买了罂粟种子,但这并没阻挡他想要去斯里兰卡卖甘蔗酒的欲望,所以他来了,带着他的四个儿子,带着四把“农具”。
“这片甘蔗林,对我很重要。”我低声告诉他,不带任何情绪。
“对我们也很重要!”沙旺板着固执的老脸。
“可是我已经把甘蔗林的碎石换成了肥沃的土壤。这花费了我大半年的时间。”
“没有你,我的四个儿子,也会把这种事情做好的。这没什么可大惊小怪!”
“如果非要这样,我可以买下它。请把价钱告诉我,等我再次出海贸易回来,就把钱交给你。这样可以吗?”
沙旺抬起他那浑浊但坚毅的老眼,质疑地盯着我,“你不觉得可笑吗?你拿着我们家的东西去卖掉,换成钱币再来买我们家的东西?就像上一次那样,你把我们家的土地变成甘蔗,再把甘蔗变成甘蔗酒,然后拿去变成卢比,最后我们家的木屋和钓船变成了你的!”
“土地不会自己长出金子。那需要辛劳和汗水。”
“是的,所以我们才没有向你讨要。不要忘记,你那30桶甘蔗酒是怎么来的。你已经在我们家的田里种植了一年。我们不欠你辛劳和汗水。”
“如果老渔夫还在世,他不会同意你们这样做!”
“贝壳,你为什么叫‘贝壳’?你从大海里来,什么都没带着,你只是一具躯壳。要不是我的哥哥(老渔夫),你连性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哪些东西对你重要?真正对你重要的,应该是你的节操――不要侮辱你的救命恩人,拿一个去世的人,来要挟他的亲弟弟!
“你看到了,我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子,身子骨和精气神一天不比一天。可我还记得上一次,给你展示过我们家的族谱,讲明白了血缘亲情的道理。别让我再做重复的事。你是个年轻人,记忆力应该比我好。”
“我并未否认过。只是明年可以吗?或者我租下它,租下这片甘蔗林?坦白讲,我的钓船丢了。如果再没有了这片甘”
“――你还有木屋。别太贪心,出个好价钱,会有人买下它的。这样就可以去买你的新钓船。我记得你会搭帐篷,而且住得很舒服,并不影响你做其它事情?年轻人,有的是东山再起机会,不要总揪住一个老人的东西不放!”
说完这些话,他转过身去,不再搭理我,“干活儿吧,孩子们!这是片好田地,让那些外人瞧瞧,我们并不懒惰!”
“沙旺老爹,就算你要拿回田地,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我好意提醒着,“你应该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种罂粟!”
沙旺的一个儿子立时怒了,“贝壳,我警告你,回家照照镜子,看清楚自己算老几!你一个傻子,连自己的事都没想明白,还想着教训别人?要不是看在我们家的面子,镇上的人早把你打跑了!你连去哪儿要饭都不知道!”
夜晚,月光如华,水般照进窗子。躺在那张“会唱歌”的木床上,我与志玲相拥,说着私密的心事。我把白天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并且叹息着说“如果真的把木屋卖了,咱们可要过苦日子啦!”
志玲搂紧我的脖子,额头在我脸颊摩挲,“那倒未必!”
“为什么?”我问她。
“因为他们干了一件蠢事!去接手那片甘蔗林吧,把你的焦虑和担忧也一并接走。巫虎这群豺狼虎豹,很快就会把披着的羊皮脱掉了。到时候,够他们哭鼻子。咱们呢,过几天舒心日子。”
我笑了,即便志玲说的是妇人之见,可也给了我宽慰。我又何必再做于事无补的忧愁,这样想着,顿感轻松了许多,顺势在志玲额头吻了一下,“随它去吧,至少还有你,我的四十路。”
然而就因为这一吻,志玲不干了,我的木床又要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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