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看来是我多疑了。”
二人就这么走出了医院,之间再无闲话。
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张镇海手指抖动了一下。
“镇海?镇海?”
母亲的呼唤虚无缥缈,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像那令他昏迷的声音一样。
“妈?你在哪?”张镇海的意识喊到。但回应他的只有沉寂,紧接着便是无处不在的私语声。窸窸窣窣的声音扰的他头昏脑胀,就在即将再次晕过去时,一束光撬开了黑暗的穹顶,打在他的身上。
“明天九点,鸿侨广场,落埃峰,救你妹妹……”杂乱的私语逐渐重合,统一,又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强烈的白光使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漆黑的牢笼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医生和父母的脸。
“放心吧,患者只是劳累过度,让他多注意休息。”医生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那就好,那就好……”母亲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抹着眼泪喃喃自语。
“哎……”父亲看着病床上的张镇海,缓缓叹了口气,“好好歇歇吧。”
然而此时的张镇海并没有心情休息。昏迷时的那句话仿佛恼人的苍蝇一般萦绕在心头。
日将落,余晖将天西一隅的云烘得仿佛雏鸭鸭绒一般。紧贴着的则是粉色的晚霞,墨蓝的天空,最终止于东方新升之月。儿时,每当他紧张压抑,总会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天空。无际透澈的蓝,浮着的一尘不染的白,还有偶尔划过的飞鸟,总能帮助他迅速镇定下来。
“爸,妈,你们回家吧,这里有我。”
“镇海啊,大夫刚说完你要休息……”
“我没事,你们回去吧。”
“镇海啊……”母亲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父亲拉住。犹豫了片刻,千言万语化作一声长叹,只能无奈地转身离开。
碎片化的休息,照顾重病的妹妹,飞速的思考——这便是张镇海此夜的全部。
天亮了,医院又变的嘈杂。父母跟随人群早早的来到了这里,接替张镇海照顾起妹妹来。
“爸,妈……”张镇海望着父母,欲言又止。
“有事就说吧。”父亲深深吸了一口烟。
“我出去一趟。”
“嗯,不管怎样,多加小心。”
毕竟是父母。即使他装的再好,隐藏的再深,父母也能通过亲子的羁绊清楚的感知到一切。他们知道。他知道他们知道。仅仅只言片语,双方却都展现了自己最大的温柔。
此行会如何呢?张镇海在路上不住地祈祷。他的直觉告诉他,即将经历的一切复杂到远超常人的认知。
如此早的早晨,徒步出门的人大多步履闲适,悠然自得——除了张镇海和他身后那个瘦削的身影。
尘辉山,落埃峰。
虽然时间还早,有一部分人却已经到了。
“这么早就有人来了啊~”医院的男子伸了个懒腰,“喂,莲,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上一次你的心愿不是都实现了吗?”
医院的女子看了他一眼:“有了新的罢了。你又为什么再来?对你而言,风险已经远超出可接受的范围了吧?”
“嘿嘿,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或者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啦。”
莲嫌弃轻哼了一声,深表怀疑。
鸿侨广场,张镇海看着面前这辆饱经风霜的落埃峰观光大巴,犹豫再三,还是上了车。司机大爷不耐烦的看了看表,探出头冲着周围怒吼:“要上车的兔崽子们快点!再磨蹭自己找路爬去!”
时间到。已是风烛残年的大巴不情愿的载着人们动起来,然而还没走多远就又累的气喘吁吁。
“什么破玩意,废铁一坨!”
司机大爷不住地抱怨,同样是大爷的大巴也不甘示弱,彻底的熄了火。司机大爷狠狠地吸了口烟,将乘客赶下车,开始口吐莲花。
张镇海看了看表,距离九点还有一段时间,快点走应该还来得及。但此时,一部分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悄悄地散去了。
“咴!这边,这边!”刚刚还在口吐莲花的大爷不知何时跑到了山脚缆车处对着他们招手。
张镇海赶上前,大爷身旁的缆车似乎并不比大巴好多少,但至少还能正常运行。
“要上去就坐,票钱自负!”大爷钻进售票厅,得意地笑着。
一片沉默中,各怀心事的众人向着落埃峰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