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超市,张镇海不禁后怕。本来熙熙攘攘的超市此刻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凭空蒸发,只留下些证明曾存在过的痕迹独自苍白无力。
张镇海定了定神,朝着杂货区走去。一路上,倒在地上的拐杖,刚装了一半的菜篮子,被风吹动后艰难滑行的儿童滑板车……张镇海不敢再看,只催促着自己快些行动。背起军用背包,挑了几把虽标注为游戏周边却是开好刃的特种钢匕首,张镇海仿佛又回到过去了将近十年的雇佣兵生涯中。
当时,他本没想那么多,仅仅当做一份普通的工作罢了。但,一次任务改变了一切。在夺回被起义军占领的城市后,说着鸟语的战友肆意掠夺尽
目所能及的财物,心满意足地掏出打火机,仿佛点烟般将一切暴行遮掩以灰烬。
之后,每次任务都成了他的梦魇。
“吱……”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张镇海悄无声息的翻到柜台后隐蔽起来。刚刚还紧闭的门此刻仿佛在欢迎着什么一样大大敞开着,门后死水一般的漆黑楼道似有无数怨灵正摩拳擦掌,准备将靠近的人拉入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有人来了吗?张镇海心中暗想,这里毕竟是地标建筑物之一,若真有人来的话倒也在意料之中。但如果真的是与自己相同目的的人,为什么门开之后毫无行动?附近的食物均是能量高且易于保存的最佳选择,但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没有任何被动过的痕迹?若说是因为“无法感知的状态”,那为什么自己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对方开门的动作?
不,都不对。张镇海摇了摇头,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离奇的想法:来者,真的是人吗?
产生这种想法,完全处于情理之中。先是见识到瞬间让世界安静的恐怖能力,再是亲身体验商城内这股诡异氛围,即便装的再轻松,张镇海的神经也早已紧绷到了极点。好在,他迅速的否定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重新清醒后,张镇海壮着胆子走进楼道查看。
“哼,果然……”
看着眼前破碎的窗户,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张镇海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停暗骂自己的愚蠢。
天迅速的暗了下来。
商城楼顶,张镇海静静地看着秒针,等待着第二天。然而就在秒针指向12的一刹那,一位嚼着面包的男子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你…你谁啊!你你你你你…要干嘛!”男子被张镇海吓到跌坐在地,甚至将嘴里的面包都吐了出来。
“你又是谁?”张镇海抽出匕首,眼神凌厉。
“我我我,叫…叫……”面前的男子瞪着匕首的寒光,吓得说不出话。
皎月破云。借着月光,张镇海才看清了眼前这个男人的面貌。20左右的年纪,五官较好但也不十分出众。诉说着惊恐的眼神虽不至于稚气未脱,但对于这场胜者有限的考核来说,还是太天真了。
“没必要怕。”张镇海收起匕首,将面前吓的半死的青年拉起。
当然,这样是有风险的。如果他趁机偷袭,即便是自己也有很大可能身受重伤。不过还好,这一次是他赌赢了。
“你…为什么不杀我?”面前的青年平复了一下心情,小声发问。
“没有必要。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和谁拼个你死我活的。”张镇海靠在一边,观察着街上的动静,“现在,能好好告诉我你叫什么了吗?”
“嗯,何饮风。”面前的青年咽了口唾沫。
“张镇海。”
互换姓名后,二人间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说说吧,你为什么来这?”张镇海的提问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杀机。如果眼前的人有任何可能威胁自己,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其了结在这里,为了自己的妹妹。
“我啊,其实活不了多久了。”何饮风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忧郁地看向地面。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家族是一个很奇特的存在。每名成员的出生都伴随着祝福与诅咒。就像我的父亲,以肺癌换来了通灵的能力。”
“通灵?”
“对,不过也仅限于和那边的人对话罢了。”
张镇海点点头,示意何饮风继续说,看得出来,他对此事很感兴趣。
“至于我的比较模糊,好像除了与诅咒有关的以外,所有事情都会按照我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代价则是与日俱增的猝死概率。不管怎么维持健康,只要时间不停止,我便无时无刻朝着死亡大步迈进。今天,概率应该已经达到了百分之七十吧……”
何饮风说完,挤出一丝惨笑。
“所以你的心愿是续命?”
“不敢奢求啊,我只不过希望有一段精彩到足以让我此生无憾的经历罢了。不过,在见证当世界变为死寂的那一刻,我的心愿其实已经实现了吧。你呢?”
何饮风说完,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语气很平淡,但张镇海总有一种非说不可的感觉缠绕在心头。
“为了我重病的妹妹。”
“原来如此,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
“嗯,以前听什么专家说,大多数人到中年便会丧失热爱的能力,唯一能让他们拼尽全力的只剩下家人了。”
“至少,我没办法反驳。”张镇海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观察着街道。
何饮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张镇海一把捂住嘴。
“注意隐蔽,有人来了。”
此话一出,张镇海自己都很疑惑,与对方相遇到现在不过五分钟,为什么会对他如此信任?或许,是平静的生活太久了吧。当初战争教会他的一切,这几年中都仿佛炊烟一般袅袅淡去。
不过,眼下可没有时间追忆过去。那对母子张镇海早就有所在意,直觉告诉他一切绝不像对方所展现的那么简单——尤其是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