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顾闻业这样想他,把他想得那么好,丘延平也就不去破坏自己的形象了。
第二天要与巴斯阁夫人约会的地点最后是丘延平随手瞎指选出来的,选在了一处稍僻静的街道上,看起来很雅静。
第二天的约会,顾闻业没有与丘延平一道过去,军部七处里的事情总是要处理的,工作日的班头总是不能逃的。
顾闻业临上班前绕到丘延平的小别院里,丘延平还窝在床上睡着,顾闻业静悄悄地走近,在丘延平的唇角落下一个清浅的吻,旋即飞快地转身大步离开,细看一下,顾将军的耳垂还是红色的。
一觉睡醒,吃点东西磨蹭到下午约定的时间,丘延平到了那家咖啡厅,找了一处靠近里边的座位坐下。
他到的稍早一些,点了杯甜品,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品着,一边打量着另一边玻璃橱窗外的行人。
他目光突然一定,在街对面的一个路口,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皮肤煞白的女人竟是又站在了他的对面。
外面飘着不大的毛毛小雨,那个女人身上的白色裙子微湿,看起来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些时间了。
女人黑得油光发亮的头发被打湿,一缕一缕贴着面颊,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苍白瘦弱,仿佛稍稍一推就会倒下一般。
丘延平皱起眉头,这个女人似乎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当丘延平再看去的时候,站在街对面的女人却是消失不见了,而与此同时,咖啡店店门被推开的一声电子音响起。
一个带着拐杖哒哒戳着地面的声音走近,丘延平意识到应该是巴斯阁夫人的拐杖,他站起身,转角处走来的正是巴思阁夫人。
巴思阁夫人的眼睛覆着一层乳白色的薄膜,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她的皮肤看起来全是皱褶,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的模样。
“巴斯阁夫人。”丘延平开口道。
巴思阁夫人顺着声音望过来,“是丘小先生吗?”老妇人的声音里带上一丝激动,子啊丘延平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老妇人絮絮叨叨了一长串的感谢,丘延平耐着性子没有打断,直到老妇人主动停了下来,他轻松了口气。
“让丘小先生一直听着我絮叨实在是不好意思,一兴奋就没再注意时间了。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老妇人说道,她目光没有目的地四处转了转,伸出枯瘦的手招了招,喊道,“阿惠?你过来。”
丘延平愣了愣,先前的信函里可没说过还有另一个人要来,而且刚才,他也没听到第二个人的脚步声……阿惠?
丘延平下意识转头看向转角处,却是冷不丁狠狠被吓了一跳,差点就不顾及形象地跳了起来。
先前那个站在街口、穿着白裙肤色煞白的女人竟是不声不响地站在了拐角处,大概是刚才听到了巴斯阁夫人的招呼,显得有些畏缩又小心地探出了半个身子,与丘延平之间的距离很近。
女人的呼吸、脚步几乎都闻不可闻,因此丘延平根本没有想过那个陌生又诡异的女人竟然就站在他身后的拐角处,更是探出了半个身子出来。
两个人的面颊险些贴到,丘延平猛地往后一缩,姿势并不太雅观地远离了一些,那个女人也像是被吓到了似的,缩回了拐角处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两个人的动静都不大,对于已经几乎完全失明的巴斯阁夫人而言,她只当是那个害羞却好心的女人因为陌生人的缘故没敢出声,她又说道,“阿惠,这位就是我先前说的丘小先生。”
丘延平已经缓过神,他在心里暗啐自己的反应,说道,“原来这位小姐是巴斯阁夫人带来的?”
“啊,是的。丘小先生难道认识?”巴思阁夫人听出丘延平话里的意思,有些意外道。
“昨天有过一面之缘。”丘延平说道。
难怪那个女人会在军部七处附近的咖啡厅出现,多半是因为巴斯阁夫人的缘故让她知道他们与军部七处的关系,于是她才在昨天来了那家靠近军部的唯一一家咖啡厅碰碰运气。
“哦,怪不得昨天我怎么也找不到阿惠。”巴斯阁夫人点了点头,说道,“阿惠是我一个远方亲戚的女儿,因为我如今暂时看不见东西,便来照顾我。”巴斯阁夫人介绍道。
巴斯阁夫人的眼睛因为当初冰封的缘故,暂时不能视物,后来做了手术,待到过段时间,眼睛上的那层乳白色修复薄膜可以摘除,便能恢复正常。
巴思阁夫人说道,“是这样的,阿惠和我说,她近一个月来时常做梦,梦到有人……”巴思阁夫人停顿了下,像是在纠结该怎么说,她用力抿了抿唇,才又开口道,“她梦见藤蔓似的东西缠裹着她,那些青色的藤蔓里流淌着她的血,源源不断地滴落在另一边的水缸里。这个梦她每天都在做,后来渐渐时间久了,她发现每次做完这样的梦,她的脸色肤色就会变得越来越白,直到现在这幅模样。”
巴斯阁夫人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迷茫,她看不见阿惠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模样,但是她还记得昨天她带着阿惠来中心城,一个人不小心将她脸上的口罩碰掉后,身边一小片的倒吸声里夹杂着小孩的惊哭,想来情况一定很糟糕……
丘延平闻言看了一眼依旧畏缩在拐角处的女人,女人脸上露出茫然和痛苦的表情,她手指也是根根惨白,抚摸着自己的脸颊。
“阿惠知道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因此恳求我来找丘小先生……”巴斯阁夫人说着,有些抱歉地抿了抿嘴,“希望我的贸然请求没有带给丘先生不便。”
“阿惠小姐能够开口说话么?”丘延平突然问道。
巴斯阁夫人脸上露出些许茫然,“可以。”她不明白为什么丘延平会突然这么问,阿惠只是内向了些,话少,却不是个哑巴。
“可是在我看来……她似乎开不了口。”丘延平微眯起眼,眼前惨白惨白的女人紧闭着一张嘴,完全没有开口的迹象,可她脸上却是露出挣扎的神色。
他微微皱眉,拎起女人的手腕,女人的手腕细得仿佛稍稍一折就能折断,手腕上的静脉显出狰狞膨胀的紫红色。
丘延平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他扯了扯嘴角,说道,“阿惠小姐看起来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啊?”巴思阁夫人有些茫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阿惠的哭求实在太可怜,才答应了下来。
丘延平见巴斯阁夫人的模样便是明白了眼下是什么情况,他看了眼阿惠,淡淡说道,“这样吧,这张黄纸你让阿惠小姐戴上后千万不要取下,便能避开梦境里的那些事情,情况应该能有所缓和。不过作为交换,巴斯阁夫人,我也有问题想要问问你。”
“我?丘小先生请说。”
“巴斯阁夫人的那两只泥娃娃,是从哪里买来的?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在哪里,那人的摊位上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东西。”丘延平说道,他告诫道,“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夫人切记不要说出对方是什么人,又或者长什么样子,有关摊主的任何信息,都不要透露。”
巴思阁夫人被唬得有些紧张,她语速短促道,“大概是一年前,在我发现妹妹她已经找到了真正的罪魁祸首正是我的两个孩子之后,我想着要保护我的孩子,想着要让他们远离巴斯亭……然后不知不觉,我就遇到了那个摊主。”她说着,停下来仔细想了想却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我不记得在哪里了,我只是没有目的地随处逛着,他就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告诉我泥娃娃的用处和方法,他很清楚我需要什么,他说他只要我的一年寿命作为报酬就够了,那时候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换了那两只泥娃娃,却没想到真的奏效。”
“一年寿命?”丘延平愣了愣,这可比朱文旻那三十年寿命要便宜太多。
巴思阁夫人点了点头。
丘延平有些意外,他又问道,“那么摊位上你还见的别的东西了么?”
“一张绣布,红色的,只有这个了。”巴思阁夫人说道。
她说完,一直安安静静待在拐角处的阿惠却是轻微抖了起来,丘延平顿了顿,“阿惠小姐知道这张绣布么?”
阿惠摇起头来,她抓住巴思阁夫人的手臂,便想要往外走。
巴斯阁夫人疑惑地叫了一声,不知道自己这个向来乖巧又内向的小辈怎么突然有这样大的反应。
丘延平摆摆手说道,“没事了,巴斯阁夫人记得把那张黄色符纸给阿惠小姐戴上,千万别取下来。”
巴思阁夫人感谢地又是道了一串的谢意,才起身和阿惠走了出去。
丘延平坐在位置上摸着下巴,那个女孩明显是知道绣布的,为什么要隐瞒?他还没琢磨出什么头绪来,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从外面传来,只见咖啡厅外头,巨大的广告牌砸了下来。
丘延平皱了皱眉,起身走到门口,阿惠呆愣地站在一旁,视线定定地看着地上。
巴斯阁夫人睁着那**白色的眼睛,嘴巴微张,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大量的鲜血从她的后脑勺涌出。
丘延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神秘人只要了巴斯阁夫人的一年寿命作为交易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