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蹲得久了,腿有些麻,裴璐瑶忍着脚底钻心如针扎的麻痒,拿着伞扔他怀里,斑驳月色下,她的一双眼通红得厉害,脸上染有水渍,却分不清是泪还是雨,口气尽显不悦,又委屈,伴着一缕厚重的呼吸声,“江季野,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情我?还是怜悯我?如果只是单纯的怜悯和同情,那我不需要,我宁愿顶着狂风暴雨回去,也不用你的这把伞。”
她爱他,犹如光脚踩在玻璃上,除了一地的碎渣子,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是,爱你这件事,我确实甘之如饴。”她似自嘲地冷笑了一声,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幽恨,“可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骄傲,给了一巴掌再来一颗糖,恕我不能领情。”
她绕开他,刚想冒雨冲出去之际,突如而至的一道力量猛地箍住了手臂将她又拉了回来。
“你抓着我干什么啊?放手!”
闻言,江季野不仅没放开手,反而握得更紧了,他眉目沉沉,神色不太明朗,声音也闷闷的,“你疯了吗?这大暴雨淋回去定会感冒,有伞不撑,非要淋雨,你到底在犟什么啊?”
裴璐瑶骤然被这番话激起了愤怒,也引得强烈的反抗之心,她更用力地挣脱开他的束缚,勾唇反讥:“要你管啊!我就算是淋了雨感冒了,哪怕是把脑子烧坏了,这都不关你的事吧,我倒想问问你,你又是我的什么人啊?”
一如酒吧的那一次,他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冷冷地质问她——“你是我的什么人?嗯?”
这招就叫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
江季野眸色一瞬沉了下来,忽然觉得胸口处积压着一股子郁闷,他敛了敛眼梢,终是妥协了,“上次打翻了你的餐盒,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打翻你的餐盒,亲爱的裴同学,你可以原谅我吗?”
呵!他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她生气的根本原因。
裴璐瑶使劲抽回了自己的手,夜再弥漫,心疼的感觉还是如约而至,她笑了笑,但那笑意却丝毫不抵眼畔,大有同归于尽之势:“你是因为打翻了我的餐盒,所以你心怀愧疚吗?所以你才冒着大雨来找我吗?你觉得我的难过,我的生气,只是因为你打翻了我做了很久的爱心餐吗?那你就错了,你错得太离谱了江季野,真正伤害到我的,是你那些没有犹豫就脱口而出的、那些绝情的话,餐盒打翻了就打翻了,重做一份就是了,可那些话呢?你懂不懂覆水难收的道理啊?”
伤口可以愈合,但伤疤却永远留在了心里。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才来给我送的这把伞,那么对不起,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就要你一直心怀愧疚,夜夜难安,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没有给他片刻缓神的时间,她撒开腿就跑了出去,顶着大暴雨,耳边是呼啸的狂风和江季野快要被吹散了的低骂声,“裴璐瑶,你他妈真是疯了!”
是啊,她是疯了,为爱疯狂、又为爱执着的傻子。
一个无药可救的大傻子。
可显然,裴璐瑶低估了这场暴雨,才不过几秒钟,全身便淋了个遍,衣服湿湿的全粘在皮肤上,尤其这风大到寸步难行,她本来就瘦,还险些被刮走了,头发凌乱如八爪鱼糊在脸上,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去挑开遮住眼睛的一撮碎发,但扑面而来的雨却使她视线受了阻碍,一不小心就被自个儿的脚给绊倒了,膝盖直接跪地,手也被擦破了皮,疼痛缕缕传来,额头上的纱布更是被冲刷得脱落,随着一股风在地上卷着飘得越来越远,白换药了,偌大雨点跟束束激光一样射在背上,毫不夸张,这他妈是真疼啊。
她挣扎着起身,却忽而听到了有伞被打开的声音,下一秒,江季野把伞柄递到她手里,然后从腿弯处将她抱起来,那一瞬,这场狂风暴雨骤然被阻隔在了渐渐猛烈的心跳声中。
他的怀抱,很温暖,好似褪去了一身的寒意。
这久违的感觉,遽然令她无比眷念,她失神地呢喃道:“江季野,我好像看见了初雪,是初雪啊,一片片的雪花啊,你感受到了吗?”
没错,是初雪之时,明明很冷,那冷意都冷进骨子里了,却意外地温暖,那时的感觉与此刻的感觉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