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家的动员大会之后,有一个谣言在吴中县慢慢传开。
“你们听说了吗,周法吏……”
“嗐,我早就知道了,我就说怎么周法吏作为法吏还一日日往外跑,原来是郡守给他穿小鞋呢。”
“那你知道现在的皇帝东巡到咱们这里召见周法吏的事吗?”
“知道啊,我们周法吏是真有本事,先皇也独独召见了他,我还在路边见过呢。”
“我没跟你说先皇的事,我就说今年那一桩。”
“哦,听说停留了许久,我都以为,”说话的人头往县衙的方向点了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不就是,说是咱们会稽郡处死刑的太少了,所以才要,”说话的人也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听话的怒了,“咋还能这样,就非得把咱们杀干净才叫好?”
“唉,没办法,谁叫那是皇帝呢。”说话的人摊了摊手,“得亏周法吏写了本书,又在皇帝面前据理力争,不然咱们郡守为了立功,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
“是啊,周法吏真是难得的既有本事又顾念咱们老百姓。”
“可难得的有这么个好官吏,也不知道能在郡守手下撑多久。”
众人闻言都沉默下来,许久之后,有人说,“如今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听说好些县的长官都被……”
这次几人只交换了眼神,没有人比划,但看众人神色,却都是意会了。
同样的大同小异的交谈悄无声息的在县里各处展开,越传越热闹,越传越气愤,也越传越叫县衙诸人紧张。
而原本就因为别县动静风声鹤唳的殷通,日渐感受到县里百姓似乎对自己有恶意,一日比一日忧虑,终于有一日,他急急的让人去请项梁来议事。
很快,项家叔侄就到了,项梁进去同殷通交谈,而项羽因佩剑站在前院院中等候。
烈日下,他身姿高大挺拔似擎天巨柱,气势英猛凶悍胜烈日骄阳,坚毅的五官因为神色冷峻显得越发慑人。
这样的表情,就是今日了。
周宁收回视线转头对盼嘱咐了几句,盼一惊后急忙起身去了偏院,而后周宁把东西的归置好,起身到隔壁屋敲门唤喜,“偏院有一桩案子,某有些不解,想寻喜法官帮忙看看。”
喜狐疑的看了周宁一眼,既是要请教,把案宗拿过来就是,怎么还要他亲自走一遭。
虽是疑惑,但喜还是起身随周宁往偏院去了。
大堂内,殷通和项梁说着话,“长江以西的百姓都反了,看来灭秦是大势所趋,都说先发制人,后发受制于人,我也想举兵起义,请你和桓楚为我领兵。”
项梁客气谢过了郡守的看重,而后回道:“桓楚乃我侄儿项籍的好友,如今他流亡在外,除了项籍,旁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恰巧这次我侄儿随我来县衙,此时正在院中等候,不如郡守召他进来,派他去寻桓楚。”
殷通点头道:“善。”
于是便派人到前院唤项羽入内。
喜随着周宁到了偏院,又从偏院狱掾的房间往后,走到了县狱的小院里,便顾不上问到底是什么案子了,而是奇怪道:“怎么这么多人?”
只见小院站了有二三十个县卒,他二人一入内,黑便从小院里头将院门关上,使这小院与前头的偏院隔成两个独立的院子。
喜惊问道:“出了什么大案?”
周宁笑着摇了摇头,“此次汇聚此处,不是为了破案,而是为了保命。”
喜越发不解,正想再问,便听前院一阵喧闹,刀剑相击的声音中似乎有人在说郡守死了,喜瞪大眼睛看向周宁。
周宁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大势所趋,二世残暴,民间积怨已深,如今乱世将至,某能做的,也只是尽力保住自己与亲近之人的性命罢了。”
周宁看向黑和高守着的院门处,又语带伤感的解释道:“非是我要断绝他人逃生之路,只是若都不在,怕是要叫人起疑,尤其是那些做了……违心之事的。”
那样结仇了的不在了一个,百姓都会特意寻。
周宁又道:“旁的人我不知晓,但我知道此院内诸位是绝对不会惹上那等事,至于院外之人,”周宁垂眸,“若他们问心无愧,想来百姓不会对他们如何。”
周宁微微低着头,似乎在为不能救更多人而自责。
低垂的角度,无人能看见她眼中近乎冷漠的平静,此事是她一手策划,但她并无什么愧意。
原本历史上,不就是殷通担心百姓起事,寻项梁准备自己造反,而后被项梁反杀吗,她只是叫一切走上历史的正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