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四爷一口喝干杯中酒,起身笑道,“多谢华大姑奶奶盛情,马某告辞”。
华大姑奶奶凝目看向他,“不知马四爷方不方便告知,是谁给贵府的三老爷传了信说宋学韫进宫选秀,又是谁给他的胆子进京状告昌平侯府?”
马四爷洒然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是太子妃”。
九方军师说过,华大姑奶奶是华二姑娘的亲姐姐,想知道什么就告诉她,他自然不会隐瞒。
毕竟,就算他不说,华二姑娘问问九方军师,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马四爷态度坦然又真诚,绝不可能是在撒谎。
华大姑奶奶愕然,王妙儿?
她不是一直想巴结上祖母,甚至还曾想将永川郡主许给安哥儿?
而且不论华家、昌平侯府、祖母抑或是她,都不曾与东宫有仇。
王妙儿不顾得罪祖母,挑这个事做什么?
马四爷耸肩,“至于原因,马某也不清楚”。
连九方军师都没查出来的事,他更不知道了。
华大姑奶奶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宋学庄的小厮给她传过信,说王妙儿在皇宫中拦住了宋学庄,要他给自己带个口信,进宫陪她说说话。
现在她既知道了是王妙儿在背后谋划,哪天寻个机会去东宫探探她的底便是。
马四爷俯身揖手,出了雅间,抓住一个路过的小二问道,“杜康坊在哪儿?我走错了路,刚刚差点冲撞了贵人”。
小儿殷勤行礼,“公子走错方向了,杜康坊在北边,小的领您去”。
马四爷啪地打开折扇,随着小二不紧不慢往北走去,今天当浮人生一大白!
……
……
皇宫中,王妙儿正在与洛兮瑶对弈,斑竹捧着果盘轻手轻脚地进来了,笑道,“娘娘,洛姑娘,用些甜瓜,刚刚才贡上来的”。
王妙儿点头,便有宫人上前伺候两人净手。
王妙儿先用素银果叉亲递了一块给洛兮瑶,才开始小口吃了起来。
甜瓜甜脆爽口,王妙儿不由赞道,“果然好,郡主那儿送了没有?”
永川郡主还在禁足,只有王妙儿在,吃穿用度自然不会委屈了。
“送了,郡主也说好呢!”
斑竹盈盈笑着,“刚刚奴婢去取甜瓜,在路上听说昌平侯世子——”
她说着轻轻拍了拍嘴,“现在可不是什么昌平侯世子了,是庶人宋学庄。
案子已经落定了,宋学庄判了剥去功名,杖刑四十,与华大姑奶奶义绝”。
“义绝?长公主怎么会让京兆尹这么判?那以后华大姑奶奶可怎么好?”
王妙儿用帕子遮住唇角,做出一副惊愕至极的模样来,心下却连连冷笑。
宁河长公主果然是宁河长公主,看着慈口佛心的,关键时候却果断又狠辣,竟然直接让华大姑奶奶与宋学庄义绝!
皇上好颜面,又最是厌憎臣子欺瞒于他,宋家这次可说是正搔中了痒处。
她还等着看宁河长公主为孙女婿奔波哀求,惹怒皇上,甚至见弃于皇上,没想到她竟直接来了一招壁虎断尾,永绝后患!
不过她在这个时候抛弃宋家,外面做得再光鲜,定也会惹人非议,她那“贤良”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掰倒深得皇上眷顾的宁河长公主和华家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一点点慢慢来吧。
她苦心孤诣收买马家那位三老爷揭穿宋学韫选秀之事,倒也不算无功而返。
果然,斑竹听了就笑道,“娘娘这您可就不知道了!
宋家削去了爵位,宋学庄又剥去了功名,名声扫地,以后还能有什么前途?
华大姑奶奶与宋学庄义绝大归,凭长公主的圣宠,难道还愁找不到好夫婿么?”
安静吃着甜瓜的洛兮瑶动作微顿,王妙儿眼角余光觑着她的神色,故意冷下脸喝道,“大胆!长公主和华大姑奶奶你也敢胡乱编排!”
斑竹忙跪了下去,委屈道,“娘娘恕罪,那话可不是奴婢说的,外头都在说,奴婢也就是听了一嘴,说来给娘娘取乐儿”。
王妙儿怫然不悦,“外面都在说,你就可以跟着说了?自去领罚!”
斑竹不敢声辩,磕头退了出去。
王妙儿歉然开口,“下人不懂事,让妹妹见笑了”。
洛兮瑶想起苏鲤打马游街那天,华大姑奶奶对宋学韫的粗暴无礼,蹙了蹙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放下果叉。
王妙儿知道她是个冷淡寡言的性子,也不在意,见洛兮瑶不再吃了,便也放下果叉净手,继续陪她对弈。
一局落定,洛兮瑶又一次输了,叹服道,“太子妃棋艺高绝,兮瑶佩服”。
王妙儿笑道,“打发时间罢了,有什么高绝不高绝的,妹妹取笑了”。
洛兮瑶身份特殊,王太后十分看顾,在宫中这段时间,时常召她去慈宁宫伴驾,与王妙儿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王妙儿端庄温柔言语体贴,擅长棋艺,于丹青之道颇有研究,洛兮瑶倒是与她十分说得来。
她不太耐烦与那群秀女待在一起,这段日子常来东宫。
王妙儿又命拿来一幅画,亲自展开,笑道,“妹妹雅好丹青,来瞧瞧这幅画,这还是当年太皇太后赏的。
那时候洛太傅偶尔起了兴致,指点苏尚书的画技,说苏尚书虽于丹青一道有天赋,眼中所见却是秋景多过春日,少了几分少年朝气。
太皇太后听说了,便拿了这幅画出来,说这幅画看着就让人高兴,让苏尚书拿回去多临摹临摹——”
她说到这顿住声音,脸上现出落寞之色来,想是忆起了当年之事。
洛兮瑶最是爱听苏羡予的往事,这段日子常来找王妙儿,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王妙儿话语间偶尔会不经意提起苏羡予年少时的事。
现在王妙儿说到一半停住话头,她自是着急,催促道,“后来呢?苏尚书可有听从太皇太后教训?”
王妙儿垂眼盯着画中盎然的春意,后来——
自是苏羡予将画拿回去了,又不知因为什么原因送给了霍玠,然后在霍家抄家的时候落到了她手中!
“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啦!不说了!”
王妙儿将画卷好,“这幅画放在我这也是空置了,便送给妹妹,名画赠雅士,可不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