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鲤微微低着头,低声开口,“温楚回京,带回来的也是我刚刚交给掌印的连氏族徽的拓印。
他奉了叔父之命,装作失手被擒,深入反贼连十二的老巢,找到了那个,皇上信了”。
年鱼挑眉,这小崽子说话很有意思啊,简简单单“皇上信了”四字,便让前面说的一长串话面目全非。
所以,皇上之所以又重用他,是因为终于确定了连晏清其实是躲在福广附近的连十二,他这个年掌印自然就不是什么连氏余孽了?
年鱼没接他的话,试探道,“苏小状元,你师姐染上了天花,本座瞧着你怎的像是不担心的样子?”
苏鲤回答得滴水不漏,“年掌印回春妙手,苏某自是不必担心的”。
他说着示意年鱼转弯,“八姑回来了,年掌印这边请”。
年鱼把不准他和苏羡予之间到底如何,也不追问,转身往回走。
等苏羡予回京,他直接去对付他更方便,懒得跟这装大人的小崽子折腾!
……
……
再说年鱼从洛兮瑶处甩手走了,几位太医却不敢怠慢,忙拿了药方仔细看了起来。
结果发现沈七小小年纪药方开得竟极是妥当,让他们来开也就是这样了,于是纷纷恭维起沈七高徒出名师。
沈七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安排妥当后,急急离开了洛府回了家。
他一回家就开始翻医书,虽然他自己觉得洛兮瑶是天花,师父也确认了,但他总觉得洛兮瑶的脉象有点奇怪。
只到底奇怪在哪,他却又说不上来。
他正查着医书,药童来报,年鱼回来了,要见他。
沈七大喜,忙丢了医书去寻年鱼。
他到时,年鱼正拿着本书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却没有看书,而是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年小年在一旁垫子上玩着几个十分新奇的玩物。
沈七欣喜上前行礼,“师父,你回来了”。
年鱼乜了他一眼,忽地将手中的书狠狠砸向他,冷笑,“就你那点医术,也敢出门替人看病!别给本座丢脸了!”
沈七拿起书看了看,却是一本自己从未见过的医书,顿时大喜,“多谢师父!”
年鱼,“……滚,别惹本座心烦!”
“是!”
年鱼,“……”
眼看着沈七拿着书欢欢喜喜地当真要滚了,年鱼无力喊了一句,“滚回来!”
沈七忙立住脚步,“师父有什么吩咐?”
年鱼冷冷扫了他一眼,起身往里走,“听说你还给洛太傅施针了,去药房扎给本座瞧瞧,别扎错了地,坏了本座的名声!”
师父这是要指点他!
沈七看着年鱼冷冰冰的脸,露出一个傻傻的笑来,苏尚书说得对,师父嘴硬心软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
……
杜夫人母子刚下葬,洛兮瑶就染上了天花!
本就暗流涌动的京城充斥着一种古怪的兴奋,人们见面虽绝口不敢谈什么皇后、天花的事,却都神色诡异地对视,又心照不宣地露出一个暧昧的笑来。
沉寂已久的洛府又热闹了起来,有来探望洛老太傅的各级官员和儒林名宿,也有来探望洛老夫人和洛兮瑶的各家夫人太太。
苏鲤自回了京便住在了洛府,接过了掌家之事,命关门谢客,无论是谁一律拒之门外。
他自己除了进了一趟宫,向政和帝交待差事并回禀福广的情形,一直留在洛府亲自侍奉洛老太傅汤药。
只别人能拦住,经常随沈七一起来洛府问安的程修远却是不好拦的。
孟姜很快发现了这个漏洞,硬蹭着沈七和程修远进了洛府,然后又突发奇想,对沈七道,“我祖母一下雨就嚷着腿疼,你能不能治?”
洛老太傅也有老寒腿的毛病,这次年鱼指点他施针时,顺便指点了一下治疗这种年久日深的老寒腿的针法。
沈七这几天都在给洛老太傅施针,效果颇为明显,因此颇有信心道,“应当是能的,不过还要看看老夫人到底病情如何”。
孟姜大喜,扯着他就跑,“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此时已然入秋,多雨凉寒,孟老夫人和洛老太傅一样,老寒腿早早地犯了,正是受罪的时候。
沈七几针下去,孟老夫人立即就觉得轻松了一大截,拉着沈七的手一叠声地喊神医。
沈七被她喊得脸红,小声道,“老夫人折煞我了,师父说我离出师还早,在外行医不可打他的名号,免得坏了他的名声”。
孟老夫人惊讶瞪大眼睛,“天!我老太婆这老寒腿不知道看了多少大夫,总也不见好!
今天沈小神医你几针下去就好了大半,这都离出师还远!
年掌印的医术得出神入化到什么模样!只怕真真就是传说中的活死人、肉白骨了!”
孟姜连连点头,“对对对!安哥儿胎里带来的弱症,所有大夫都说无药可医,只能好生养着,年掌印都给治好了呢!”
他说着又想起来,“对了,沈七,你陪我去一趟华府,宁河长公主身体也不大好,你去瞧瞧治不治得了!”
孟老夫人连忙呵斥,“小九,不可对小神医无礼”。
又张罗着要备谢礼。
沈七忙推辞道,“老夫人不必客气,我与孟公子相交。
您是孟公子的祖母,便也是我的长辈,岂能收诊费?”
孟老夫人正要再说,孟姜就得意一揽沈七的肩膀,“看到了吧?这是我兄弟!
祖母您是我祖母,也就是阿七的祖母!跟您大孙子有什么好客气的?
我先带阿七去给宁河长公主看看,祖母您回头记得给祖父说说,我在外头交的朋友可都是正经人,还有神医呢!”
程修远,“……”
你孟姜除了上次陪我一起去给大年小年送玩具,这才是第二次见阿七,怎么就成了阿七的兄弟了?
阿七的兄弟该是我才是!
孟老夫人哪里知道她大孙子从头到尾才见了沈七两面,只当是真的,嗔道,“放心,免不了你的功劳!
你们先去,回头一定要记得带小神医来家里玩啊!”
孟姜摆手,“知道啦!您不说,阿七也是来的,刚刚不是说了么?
您那腿不扎个一两个月是不成的,阿七以后肯定还会来的!”
孟老夫人,“……”
虽然所有子孙中,她最疼孟姜,但有时候想打他的心也是真切的……
……
……
宁河长公主是多年积劳和操心悲伤导致的身体亏损,比孟老夫人严重得多。
沈七仔细询问了宁河长公主的情况,又将她历年的药方子仔细看了一遍,斟酌道,“太医们开的方子并无不妥。
只若想治好长公主的痼疾,这些中规中矩的方子却定然没有明显的效果。
这样,我先给长公主施几针,看看效果再说,只我却是不能保证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