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啊。
卫玄辞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与人类打过交道了。
莫说人类,这寂静的深海之中,没有一点活物的气息。他被铁链锁着,被阵法困着,就这样在暗无天日的深海之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束缚他的铁链,从最初捆住他的手脚,到贯穿他的身躯,难以忍受的疼痛日夜折磨着他,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揉碎。
但他只是平静地看着。
虽是阶下囚,姿态却傲慢又轻蔑,眼里闪过阴鸷与疯狂,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宰。
因为卫玄辞知道,即便是这样,帝天宸依然杀不了他。
他已经成为魔尊,成为近神的存在。
只要他一日不死,他总有一天,会摧毁这里,亲自斩下帝天宸的头颅。
一声轻笑自顾绯耳边溢出,低哑慵懒,掀起阵阵酥麻。
“你手里的这枚玉简,”他慢声道,“是我的。”
一个年轻的人类女孩。
池水没过胸口,曼妙的线条在池水蒸腾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肩头圆润,肤色白皙,容颜娇丽如出水芙蓉。
只是卫玄辞显然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他自幼被关在碧海神宫,毫无人性,再美的皮囊在他眼里,都是一具枯骨。何况这个渺小的人类女孩,弱小如蝼蚁,换做从前,他一只手便可捏死。
尽管现在他被困深海,无法真正做些什么,但依他的气势,寻常人见了,怕是早就吓得失了魂。
只是顾绯的表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指腹有些好奇地摩挲过玉简粗糙的表面,“但它现在,好像在我手上。”
“你想从我手里得到它,似乎有点困难,”女孩长睫扑扇,一双狐狸眼里狡黠难掩,“如果我刚才没有看错,你是被困在了某个地方吧?”
卫玄辞神色稍怔,随后愈加诡异地笑起来,身上的铁链轻晃,那双瑰丽的紫眸闪烁着潋滟的光泽,“那又如何。”
便是被困,想要杀死她,于卫玄辞而言,也轻而易举。
顾绯却并未接上他的话,只是自顾自道:“我瞧你的瞳色不似正常人,又有鱼尾……你是化形失败的灵兽,还是鲛人?”
蓦地从顾绯嘴里听见这个词,卫玄辞眸色微深,眼里划过杀意,却又再次被漫不经心的笑所覆盖:“这很重要吗?”
“你觉得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连卫玄辞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么。
有人类的模样,流着神族与鲛人族的血……但人类惧怕他,神族与鲛人族驱逐他、追杀他,便是堕而为魔,魔族也畏惧他。
他是逆天而行的妖孽,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愿意承认他、接纳他,就好像他分明有名有姓,然而记忆里,那些人只会称他为“怪物”。
毫无人性,肆虐恶劣的怪物。
顾绯好似全然听不出他话中的嘲弄,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从魔兽腹中剖出了这枚玉简,若你说不出你自己的身份,我便当你是魔兽了。”
卫玄辞轻哂一声。
魔兽?他堂堂魔尊,竟被她与那些毫无神智的怪物混为一谈……可他心里觉得有趣,居然产生了想要继续听下去的念头。
他想知道,她绕这么多弯,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