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人接触,意味着要被迫听他们的心声。于是那些肮脏的念头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他耳边,不给他抱有幻想的机会。
现实便是如此残忍。温景辞意外拥有了读心的能力,几乎知晓一切皇宫的秘密。可与之伴随的,是独自一人面对残酷无情的真相与人性。
他疲惫、厌倦,最后麻木。
可这个刺客——这个意图取他性命的少女,在他帮她上药时,她心里涌现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关心他。
“……疼。”
温景辞的走神,让他忽视了手下的力道,碰到顾绯伤口上的淤青。少女不可控制地咬紧下唇,发出一点细碎的声音,仿佛小猫的爪子,轻轻挠过他的掌心。
温景辞呼吸一紧,手下的肌肤忽然变得滚烫起来,灼烧着他的心。他有些慌乱地收回手,垂下的睫毛掩去了眸中纷乱的思绪:“可以了,把衣服穿上吧。”
话一说出口,却又察觉不对。指腹残留着少女肌肤的触感,还有清淡的草药香气,使眼前的黑暗仿佛染上了暧昧的迷雾,让流动的空气也变得旖旎。
他根本看不见,然而耳边衣物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愈发清晰。直到雪貂发出“吱吱”的叫声,温景辞才回过了神。
被忽视了太久,雪貂似乎有些不满,甩着雪白的尾巴,咬了咬顾绯的裙子,似乎不太理解方才的情况。
姑且算它立功一回。
顾绯拍了拍雪貂的小脑袋,转头看向温景辞,“殿下,这琴……”
温景辞道:“到孤身边来。”
【殿下真的要教我弹琴?】【……可我会弹啊。怎么装成什么都不会的样子呢?】听见她的心声,温景辞的唇边浮起浅浅的笑意。他拨弄着琴弦,温和道:“如果不愿学,便算了。听孤弹便好。”
顾绯终于嗯了一声。
【要我听他弹琴?殿下是太久没有找到可以说话的人了吧。真可怜啊。】这么多年来,温景辞听过最多的,就是这样怜悯的语气。仿佛同情他、怜悯他,就能获得居高临下的快感。可这一次,却并不让人感到厌恶。
修长的手指轻抚琴弦,指尖溢出寥寥几个音节,迅速织就完整的乐章,仿佛浓郁深沉的夜色,裹着风雨欲来的肃杀之气。
在曲子到达尾声时,顾绯忽然问道:“这曲子与殿下以往弹的不一样。殿下的心情很不好吗?”
温景辞平静道:“孤要出征了。”
很难想象,这件事使他消极数日,可对着顾绯开口时,他的心情却如湖水一般沉静。于是紧接着,他忍不住说出了下一句话:
“七日后,孤将前往北境云州,率军攻打契丹部落。十六,你觉得孤能活着回来吗?”
顾绯弯下腰,把趴在她腿边的雪貂抱了起来。她捏住雪貂的爪子,让它碰了碰温景辞的手背。
“雪奴是圣上亲封的瑞兽,殿下不妨将它带上,让它来保护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