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深秋九月,天气渐凉,雷雨阵阵。
城北一间三进院落里,堂屋中燃着暖暖的炭火,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坐在炭火旁,正一针一线地缝着衣裳。
“云大娘,您快放下针线,这些活儿交给我来就行了。”
小柳一身风雨惦着脚尖从外头进来,边抖着身上的雨水,边制止云大娘。
“你这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云大娘呵呵地笑着,手上的活儿却没停,“我年轻的时候,可是云都鼎有名的绣娘,这针线啊,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捏得稳绣得准。“
小柳笑了笑,搓了搓双手,呵着气走了过来,拿起一旁的针线和布料,熟练地飞针走线。
“玉丫头今儿又不回来吗?”云大娘问。
“姑娘她每逢清明重阳,都要在拨云馆枯坐上一晚,任谁劝也不听,哎,外头这么大的雨,明儿可不得染上风寒?不行,我得去熬一碗姜汤备着……”
小柳说着放下针线,起身去了厨房。
云大娘停下手里的活儿,怔怔地“唉”了一声。
五年前顾将军被一杯毒酒赐死之时,自己就在拨云馆内,听到了外头的风声雨声,也听到了几个女孩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不过十岁的小女娃,转瞬之间失去了双亲,那绝望的悲鸣听得她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也心生绝望。
不仅如此,皇帝还给将军夫人的娘家安了个“谋逆”的罪名,将段家上下几十口男丁发配至荒凉至极的冥疆,女眷则发配到云都,还美其名曰怜惜顾家孤女,让她们一家人在一起有个照应。
使的一手好计策!
这一招,不仅让京都百姓口口称赞圣上圣德,更是让天下百姓觉得顾段两家是罪有应得。
段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听到这个消息当日气血上涌两眼一闭撅过去后就再也没醒来,段老爷在发配冥疆的途中突发恶疾,无药医治,不治身亡。
偌大的段家转瞬之间便不复存在,而曾经显赫的将军府也早已蛛丝遍布。
云大娘继续手上的针线,冬天就要到了,赶在天冷起来之前给几个女孩子做几件颜色好看的袄子。
人老了,总是闲不住。
况且,别人做的,哪有自己亲手做的好?
西厢房里,如今的段老夫人和两个儿媳安静地看着账簿,五年前她们婆媳被发配到云都,承蒙云大娘收留,便在云家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五年。
尽管她们在此期间在云都又开起了自己的药铺,有了自己的生活来源,但云大娘早已像她们的亲人一样,这间院落也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此也就没有起意搬出去。
“阿蕊,什么时辰了?”老夫人看了看窗外,随口一问。
“娘,已经戌时了。”
“怀玉她……”
段大夫人合上账本,来到老夫人身边给她捏腿:“她今晚在拨云馆,许是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