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我。”
这声音温润又耐心,可落到侍女的耳中,却仿佛听到了阎王催命般,原本尚且可以立住的身子像是瞬间瘫了一般,“扑通”一声伏倒在地,就开始猛烈磕头,一下一下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砸进地里一般得狠,口中还不住道:
“奴婢求主人恕罪……!奴婢求主人恕罪!”
男人叠起双腿,脸上毫无愠色,仍旧耐心道:“没事的,你抬头看我。”
男人的声音更温和了几分,而侍女却磕头磕得更重了,别说抬头,就是话都说不清了。
男人轻叹了一声,俯身一把掐住侍女的脖子,生生是把已瘫软如泥的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捏着她的脖子想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膝上。
然而,不论男人不厌其烦地尝试多少次,只要男人一松手,侍女就像一滩水一样立刻滑了下去,伏在男人的脚边,把头埋在地上,身子得颤栗像是雨打芭蕉。
数不清的拽起和滑落后,男人终于放弃了,用脚尖抬起侍女的下巴,逼着她抬起了头,对同样跪在椅后、一动不敢动的人道:
“你看,这才是敬畏。”
被挑起的人头上,额头已经血淋淋烂了一片,一串串长长短短的血珠将白净的小脸装饰得格外狰狞。
“是……主人英明……”椅后猫叫般的一声。
“或者说,这都还不算真正的敬畏……”男人顿了一下。
“只是听到名字就落荒而逃的,该有多敬畏。”
说完,男人又看了那血面一眼,脚尖一撇就将它甩开。
“给她糖,她不知甜;给她鞭子,她不知疼。
怎么会有这么难驯化的小畜牲呢……”
男人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擦手,笑得无奈。
。。。
“阿荼阿荼!你没事吧!”小石看见赵缭出来立刻迎上去,伸手要检查她身上的伤,手却被赵缭握住了。
“没事的小石,主子今日不会对我动刑的。”
小石长长舒了一口气,眼眶还是心有余悸地红着,“真是吓死我了……”
至于赵缭暗淡无光的双眼、毫无血色的嘴唇,以及下颚两道清晰的红手印,和微微发肿的半脸,小石努力不去看、不去提。
小石挽住赵缭的胳膊,一起从暗道往外走,故作轻松道:“咱们现在出发,晚膳前就可以回到国公府了吧!”
赵缭点了点头:“嗯。”
小石转脸笑着道:“这么久都没回去过了,阿荼你肯定想家了吧。”
想家……吗?
赵缭愣了一下。
若是在平时,赵缭肯定会一口咬定,撂一句“有什么好想的”。
可此时此刻,赵缭却没法潇洒地骗自己了。
想啊,当然想了。
要是不想,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做观明台里的一条狗,不会哭不会笑,只会跪在他面前求饶。
她的血一次次溅在观明台惨白的墙上,不就是为了每一个平静的夜晚,烛火跳动,将鄂国公的墙映得温暖又昏黄。
她怎么会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