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缭一格一格小心地打开折扇,青白茉莉跃然纸上。
这把折扇被赵缭保护得很好,扇面上的茉莉历经数十年,却仍如当年初画时栩栩如生。
赵缭用指腹隔空描摹着花形,始终没有落下。
这么多年来,赵缭印象中的李谊,始终是立于松雪之前,意气舒高洁的少年。
他不经意地扬扬袖子,淡淡的笑容就似一幅丹青。干净,简单,不用浓墨重彩,就足以让人眼亮心亮
而那夜再见的李谊,他跪在死人堆中,千般脆弱,万般无奈,骨型嶙峋得连风都可以给他为难,让人一见就眼酸心酸。
这本该是从云落泥的差距,正符合世人对李谊的无限婉惜。
可赵缭却觉得,李谊好像哪里都变了,又好像哪里都没变。
十二年前,她看着花团锦簇的李谊,不觉得他高不可攀,只从松雪画中见意气。
十二年后,她看着零落成泥碾作尘的李谊,不觉得他可怜,唯于死人堆中见悲悯。
赵缭把折扇捧在眼前,看看屏风,又看看扇面。
三月春晨光透纱,浸润松雪。十二年风雨晦冥,茉莉依旧。
茉莉依旧……
赵缭把折扇一折一折收起,将眼中的光也一点一点收了起来。
那我呢……
十二年前,我敢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
十二年后,我却只能远远看着,一步都不曾靠近。
生怕我站在他面前,就污了他的眼。
赵缭正在出神,就见小石端着面盆走了进来,一眼就看见赵缭直挺挺地坐着,惊道:“二娘子,你今儿怎么醒得这么早。”
说完小石定睛一看赵缭眼下的乌青,更惊了:“不对,你压根就没睡?”
赵缭已经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收了扇子放在床头,然后双手抓着被子头,“噔”地一声倒在枕头上,伸腿用脚灵活地把床幔扒拉下来,两只胳膊压住被子道:
“正要睡。”
“这会还睡什么啊,今天可是大少爷的探花宴!二娘子快起来吧,一会回程路上再补觉吧。”
小石边说着,放下面盆就去开衣柜,抱着一堆衣服转出来,一把又将床幔拉开了。
赵缭不以为然,懒洋洋晃了晃手道:“这不才卯时刚过,我穿衣服洗漱动作快,一刻钟就能冲出去,这么算来我还能再睡两个时辰。”
说完赵缭把手塞进被子里,扭过头就要睡。
全盛安的贵女为了今日的探花宴,那真是忙碌了半个月,估计天不亮就开始准备。
小石看着床上计划抹一把脸就出门的赵缭,无语满头黑线,突然灵光一闪道:
“可是二娘子,今日七皇子可也要来,您不是很敬仰他嘛,那当然要留下一个好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