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周身仍旧模糊,一双眼眸却突然清晰,让他的影也被凭空柔化几分。
在他的眼底,不解如流星般一闪而过,但很快就看不见了。
大意了大意了……
赵缭心中先是一阵懊恼,随后立刻脑筋一转想出了对应之策。
赵缭没有立刻直起身子,而是手足无措地犹豫一下后,才慢慢起身,双眼低低垂着。
在她改行女礼的时候,探向身侧的手恰到好处地抖着,将行错礼后故作镇定的慌张演得真实。
可赵缭的手刚叠在身侧,就见屏风对面,李谊端杯起身,俯身就她,缓缓长揖而下。
他在给她解围。
自己的行径是不是符合身份,会不会让人起疑,那一刻,赵缭脑中什么都没想,双手举杯过额,俯身而落,再做长揖。
赵缭的动作有些着急,拉扯到了肩头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疼痛。
就是这抹痛意,让这一刻的感受格外真实与清晰。
于赵缭而言,难得不是痛苦的记忆,难得不在梦里。
原本是雾中山色的素绢屏风上,两把嶙峋骨对影相叠成绵绵远山,迷蒙雾色被顷刻撞得散尽,一片山色清明。
那一刻,满座鸦雀无声,就连乐者都不知在何时停了吹奏,只留下琴弦悠长的余振。
便可闻,雕花的窗棂外,杨柳风摇曳树桠,春光中簌簌落花。
便可见,君子贵女隔屏对揖,玉面白纱,落花映屏影如雪,无意染清幽。
一杯温酒下肚,竟是清淡如水,赵缭没尝出一分酒香。
是日,不是初见,亦非重逢。
他们在各自的泥淖中挣扎不前,却慷慨给了对方最高的敬意。
哪怕就在前日,他们还曾你死我活地交手。
他不明所以就贵女,不知仰首见须弥。
她久怀慕蔺乱仪纪,清影重落拜碧琳。
。。。
马车上,李谊手捧卷轴坐在侧首,目光的稳静缓和了马车的颠簸。
可卷轴之上,一双一眨不眨盯了他一刻钟的眼睛却让人忽视不得。
“说吧。”李谊最终没熬过,无奈放下卷轴,看向鸠占鹊巢坐在主位上,还岔开腿坐得格外嚣张的李诤。
“李清侯,你是长大了长本事了,都有事瞒着你哥我了!”李诤像是阴阳怪气几个字蹦出字典成了精。
李谊微微耸了耸肩。
“你别装无辜!你和鄂兰乡君刚刚怎么回事!”
“恰好都行错礼了。”李谊轻描淡写。
“哄鬼呢!你是以知书达礼闻名的碧琳侯、兰台令,她是圣上亲封的鄂兰乡君、国公嫡女。
这得是多默契,才能当着全盛安显贵的面,双双把礼错、把脸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