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血战之后,死伤无数,崆峒山上又要好几场大雨才能将血水洗净,接下来便是各派掌门带着所剩无几的弟子清点死去的弟子,而死去的东瀛人全部扔到山沟里。
焚烧仪式由羽化真人主持,令各派弟子从后山捡来干柴,架成一个柴火堆,将死去的弟子放在上面,陌桑的尸身被放在中间,活着的人站在一边,死者都躺在柴火堆上,想起早上还是一起出门的师兄弟,一张张鲜活的脸,此刻毫无生气的躺着,从此决绝,不免悲从中来,纷纷落泪,羽化真人上前一步,正对着陌桑尸身,先是叹了口气,道:“陌掌门,五派之中如今又折一派,着实可惜,您少年时便成为峨眉派掌门,峨眉派在您的带领下,虽是女流,但个个都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
昆仑派灵仙道长也道:“是啊,陌掌门为峨眉派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共睹的,五派之中也是她最先练成御剑御兽之术,叫我们这几派自愧不如,可惜天妒英才,让她早早离世,可惜可惜!”
青城派甘九祁道:“陌掌门仙逝固然可惜,令人惋惜,但今日为中原武林丧命的各门各派弟子一样伟大,一样令人痛惜,我甘九祁在此发誓,此生一定要将东瀛人赶出中原,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
灵仙道长见他语气中不满自己和羽化真人只是缅怀陌掌门,义愤填膺的起誓,自己又怎会落人之后,道:“那是当然,东瀛人杀我这么多中原弟子,此仇不报,非人哉!”
见两人就要斗嘴,羽化真人道:“好了,有仇必报这是必然之事,又何须争论?先让死者安息吧。”说罢从袖笼中露出一柄长剑,剑尖划过地上石面,火星四溅,落在正面浇有煤油的柴堆上,登时火苗在柴薪上窜起,愈来越大,很快蔓延开去,将陌桑整个身体包裹,千语不忍看,将头别过一边,火势延至两边柴堆,不多久,堆起的四个柴火堆都被燃起,一时火光燎天,升起一股浓烟,耳边不时传来劈劈啪啪的声响。
接下来便是收集骨灰和打扫诸事,丹因虽不是五派中人,但一起参与战斗,便是一道,也在一旁尽绵薄之力;郦泱上山之前向三位掌门亮出长生门门主身份,令三派掌门都按着她的计划行事,其实事情的发展都在她预料之中,所有因素,好的不好的都有考虑,只是未曾想到,结果还是死了这么多人,最意想不到的是陌桑会替云柏汐去死,而云柏汐选择从这里跳下去,世间真有如此之深的师徒情?她独自站在崖边,面对着无尽的深渊,思绪万千,第一次感觉到沉闷、无奈,深吸一口气,对着悬崖喃喃自问道:“你究竟选择的是不再留恋还是逃避一切,云柏汐?”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玄理和丹因远远的看见还站在崖边的郦泱,玄理和丹因互望一眼,一同走到崖边,玄理喊了声:“郦姑娘。”
郦泱听到喊声,慢慢转过身,见到二人,但与丹因面生,不由得打量了一眼,丹因抱拳道:“姑娘好,在下丹因,师承江南铸剑师干夜。”
郦泱震惊的看着丹因,道:“干夜大师?!那可是铸剑界内的泰斗大师,不曾想你竟然是他老人家的弟子,失敬失敬。”说罢拱手一拜。
丹因骇然,连连摆手,道:“在下哪敢受姑娘这一拜,真是折煞在下了。”
郦泱道:“今日幸好你没事,不然我真没法跟大师交代。”
丹因脸一红,不好意思的道:“在下武功不济,不是师父不教,而是弟子偷懒,好在逃跑的功夫学的不错。”
郦泱在战斗中也瞧见过他的轻功,不以为意的一笑,道:“若有人真心与你为难,你逃跑的功夫也帮不了你,今日对战中,比你更快的人大有人在。”
丹因登时刷的脸红到耳根,回想今日真正的高手交手时的情形,领会了郦泱的话,当即下定决心,道:“姑娘教训的是,在下今后一定勤学苦练,不敢再怠慢武学。”
郦泱微微一笑,见玄理盯着崖边,神情沉重,再看了眼山崖,道:“她没有上来,决心不上来了。”
玄理凄楚的一笑,道:“自始自终我在她眼里就是下人般的野小子,孤傲、不可一世、视人命为草芥的云柏汐,其实是个可怜之人,懦弱之人。”
郦泱听了玄理对云柏汐的评价也觉得不无道理,可以说很贴切,云柏汐一生都活的很单纯,却不知她周围全是算计和阴谋,那些人给她营造虚假美好的环境,她笃定的选择相信,而当她发现一切都在变化、真相浮现时,她却没有练就一点的抗压能力,一心为峨眉派着想,一心守护着陌桑,但是却只能选择令人憎恨的方式,以为家是温馨、安静的港湾,却不知都是假象,父亲是东瀛人的走卒,母亲是江湖中最令人唾弃的暗影门门主,曾经以为自己才是最另类的存在,一直压抑,自责,歉疚,如今看来,身边的人比自己更甚,唯有用武力包装自己,用最初的那一点点真情温暖自己的心,然而,那维系她最后生气的真情也在陌桑死的那刻抹灭了,现实击垮了她,选择用死的方式解脱,可以说她懦弱,也可以说她可怜。
郦泱想到这里,忍不住眼眶湿润,吸了下鼻子,良久才平复心情,山崖边两个人,想着一个人,悲恸一个人,沉默良久后玄理看着她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郦泱自嘲的一笑,道:“今日之战死伤大半,我难辞其咎,本来不是我该管之事,却不自量力。。。算了,不说了,我入中原只为两件事,如今一件都未完成,真是可笑。”
玄理听她自责,很想给予安慰,但是的确死了那么多人,就算她的方案、领导都没错,也难辞其咎,道:“今日一战,东瀛人也损失不少,我想东瀛人也会暂时不会有行动,我也该和师父一起回昆仑山了,姑娘如此舍己为人,不知姑娘要办的事是哪两件?可有在下效劳的地方?在下可以跟师父说一声,想来师父不会反对我去助你。”
郦泱摇摇头道:“多谢你的美意,但是第一件事已经变的不重要了,第二件事嘛,想来也十分棘手,唉,都是要看缘份和天意的事。”
玄理见她不愿多说,而且听来似乎是私事,也不好多做打听,便不再说话。
郦泱看了下天空,已经将黑未黑,道:“天色已晚,不如今晚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
丹因很是赞同,道:“好啊,分别在所难免,相逢便是有缘,能结识两位是我此生莫大幸事,能和二位度过一晚,小弟不胜荣幸。”突地一下自称 ‘小弟’ ,大有结交之意,郦泱和玄理见他兴致勃勃,相视一笑。
三人达成一致,一同走进山门,到了大厅,此时崆峒山各间房屋里已是空空如也,桌椅板凳都被山下的贼人搬走了,四根撑樑柱上绑着八根火把,将大厅照亮,大厅正北位摆着一尊人像,高一丈,形貌栩栩如生,面朝庭外大广场,这是厅内唯一没有被搬走的,站在人像面前的羽化真人道:“这应该就是崆峒派开山祖师-飞虹子了,眼睁睁看着崆峒派如今模样,不知他老人家如何感想?”站在他旁边的灵仙道长和甘九祁给不出好的答案,唯有叹气。
郦泱忍不住惭愧,走到三位掌门身后,拱手道:“三位前辈,晚辈郦泱请罪!”说罢双膝跪地,神色凝重。
三人听到声音立即转过身来,见她跪着均满脸震惊,羽化真人赶紧上前伸双手来扶,道:“郦姑娘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郦泱道:“羽化道长,灵仙道长,甘掌门,晚辈不自量力主导今日一战,令各派高徒枉送性命,就算你们要我性命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