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珍不明白,这般强烈的恨意究竟从何而来。她没有追问,定定注视着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掉的姜慈默默不语。
姜慈抬手抹了抹脸颊,“若不是顾怀德,我哪里会沦落至如此境地?”
大国师跟别国公主扯得上关系?
这鬼属赖猫的吧?
陆珍质疑的目光令得姜慈愈发悲愤,“若不是顾怀德帮他逆天改命,他岂能登上帝位?”悲愤化作讥笑,“德高望重的顾大国师,不过是个见风使舵,蝇营狗苟的老神棍!”
姜慈口中的“他”指的是元和帝。
至于“逆天改命”,陆珍还是头回听说。即便顾怀德有这个能耐,事成之后,也会遭到反噬。
改命?哪那么容易?
陆珍心下一沉。或许顾家祸及满门,正正是改命带来的恶果。
心思一转,念头再变。
姜慈所言未必属实。不能单凭她一面之词下定论。
陆珍昂起下巴,沉声道:“身为术士,你不会不懂何谓命中注定。倘若贤王注定做皇帝,无论是谁都无法更改。换言之,今上的命数也不是顾大国师可以操控的……”
话未说完,姜慈厉声喝道:“你不遗余力的帮那老匹夫开脱,无非是因为你也姓顾!你就是顾氏遗珠!”
姜慈见她没有否认,语调更加尖利,“你可知道,顾怀德逆天改命,改的是我姜氏的命!我姜氏全族换来他君临天下!”
怎么可能?
陆珍抿唇不语。逆天改命极其阴损,轻易不会有人做法为不相干的人更改。元和帝又不是他们顾家什么人。顾怀德根本犯不上用全家性命去冒险。
至于说为了荣华富贵,或是位极人臣,那更不可能。冒这么大风险,倒不如给自己或是自己家人改一改。
不管怎么算,都是把姓顾的推上皇位更划算一些。起码不会在事成之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陆珍认真往前回想。
六岁那年,裴东斋头一次带她下来跟黑爷白爷吃酒。路过奈何桥的时候,裴东斋牵着她的手伫立良久。时隔数月,方才告诉她,那天是她爹去投胎的日子。
人鬼殊途,远远看上一眼便罢了。
她还太小,以为裴东斋口中的“爹爹”就是陆玹。“投胎”则是出远门。害得她那年回京城圆月儿,抱住陆玹不撒手,生怕他再去“投胎”。
许是陆玹与裴东斋说起过,亦或是裴东后知后觉,发现小孩子理解不了诸如“死亡”“往生”之类的词语,纵然带她到地府,也没有再说谁谁谁又去“投胎”之类的话。
这件事并没有给陆珍留下太深的印象。直到裴东斋告诉她身世,她才又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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