玽诞咽了口口水道:“不……不是……”玽诞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此时雪绪伤已经好了五六成,单从外形来看已经不似前日那般虚弱,玽诞不禁想起那日在藏峰山上被雪绪两招打倒,又被活生生砍断宝剑的情形,玽诞哪里不害怕。雪绪却道:“他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玽诞一惊道:“什么?”雪绪不在言语,玽诞由惊转喜,当即冲进破庙内,路过雪绪身旁,放了两颗野果在她身边。
玽诞冲进破庙,果然见叶天河已经转醒,夜莺正在给他换药。玽诞哪里不喜,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叶天河见玽诞进来也是轻轻一笑道:“你还活着啊。”
叶天河当然知道玽诞安然无恙,此时突然见到嘴上却要多余问这一句。
玽诞道:“你都没死,我怎么会死,你又欠我一命。”叶天河笑道:“本来想两清,没想到刚还一次又欠一次,那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还了。”玽诞笑道:“还是别了,到时候你又要让别人捅几个洞。”叶天河道:“那你可别再让人给抓了。”
此时雪绪从屋外走进来,蹲在叶天河身边道:“你回去好好养伤,这个仇师父会替你报。”叶天河道:“师父,不用了,我和他的恩恩怨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雪绪指背从叶天河额角抚到脸庞道:“是师父不好,让你受这种罪。”叶天河道:“是做徒弟的技不如人给师父丢脸了。”
雪绪一笑不言。雪绪原本面无表情,突如其来的一笑,露出八半白齿,更似天仙。玽诞见状心想:“我只当她冷血无情,却对叶天河这般温柔,原来也不是完全无情,只是看对谁罢了。”
雪绪对夜莺道:“你将少主送回去养伤,若是首领问起来你就如实和他说,我倒要看看他叶潇会不会被扒两层皮。”
夜莺道:“是!”
雪绪又对玽诞说道:“至于你……”说话之时眼露寒光,玽诞退了两步,雪绪继续道:“你跟我走。”
玽诞听了这话又退两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雪绪道:“你内功不错,我要留着你在身边替我疗伤。”雪绪这话脱口而出,毫不遮掩,仿佛玽诞是他手下一般。
玽诞道:“我才不,等你好了一定会杀了我。”雪绪道:“这你放心,我答应过天河,不杀你,等我好了便放你走。”
玽诞正要反驳却见雪绪眼神冰冷盯着自己,便不敢再言语。
叶天河道:“师父你不随我们一起回去吗?”雪绪道:“师父有些自己的事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就回去……”说这话时雪绪眼神空洞,仿佛死了一般,叶天河夜莺二人没太注意,玽诞却看得清楚。
叶天河知道师父向来我行我素,也不多加劝阻,只是知道她受伤也不免心中担忧,于是对玽诞说道:“玽诞,师父的伤还盼你多多相助……”
玽诞见他刚刚转醒,身子仍然虚弱,不过说了几句话已经开始气息不匀便道:“你放心吧。”
叶天河又道:“我……其实……还有些事瞒了你。”
玽诞道:“你还是快些休息吧,那些事并不重要,日后有机会再说也不迟。”
叶天河此时心中已然知晓自己青龙坛的身份已经被玽诞知晓,这是他最不愿发生之事,可事已至此他若不将心中隐瞒尽数说出也只会徒增难受。便道:“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相遇的情景吗?那天的黑衣人其实也是青龙坛中人,我便是他们的……咳咳……”
叶天河咳了两声又继续说下去:“我们原本接道消息称藏宝图在平安镇于是便在附近搜寻,正巧见到了慕容嫣,她慕容家的大小姐,也就是慕容嫣的姐姐……她身上也有一张碎片,那是几年前从我们手上抢过去的,我们见到慕容嫣之后更无疑藏宝图就在平安镇,于是便一路追踪你们到了东山之上。后来我见那群不成器的东西欺负你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外加一个女子,心中气不过便出了手……”
玽诞知道叶天河是青龙坛中人之后也疑心过当日之事,原本想日后再问,可叶天河居然自己先行说了出来,心中又松了一口气道:“这算什么隐瞒,若换作别人我和慕容可能已经死在东山之上喂了野兽了。”
叶天河道:“还有一件事。”
玽诞道:“不必说了,现下没什么事比你养伤更要紧的,你舍命来救我,若是我还纠结这些小事那可真不是人了。”
四人在破庙中又过一日,雪绪让玽诞继续为他传功疗伤,叶天河外伤内伤严重,一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待到第二天玽诞醒时,夜莺已经带着叶天河离开,玽诞黯然神伤,只觉心中一阵空荡荡,再看向雪绪,想起她对叶天河的关心,对她的恐惧减了几分。转而又想到要一路跟着她,心中却又不免发毛。
玽诞心想:“她现在还睡着,我何不趁这个机会溜之大吉。”正悄摸摸要溜出门口,却听雪绪道:“你要去哪里?”
玽诞暗叫不好,支支吾吾道:“我……我饿了去找点吃的。”
雪绪道:“不必,她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几天的食物,你稍微吃点,然后收拾收拾,准备上路吧。”
玽诞大叫道:“上路?上什么路?你不是说不杀我吗?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
雪绪摇摇头道:“我说的是上路,不是要你去死……那个乞丐真是你师父?”玽诞点点头道:“不错,这把剑就是他给我的。”
雪绪道:“给我瞧瞧。”玽诞将竹棒伸过去,雪绪接过,转动机括将剑拔出道:“是他的剑……”玽诞道:“这还能有假!”雪绪轻蔑一笑道:“师父这么厉害,徒弟却这么脓包。”玽诞怒道:“你却还要让我这么个脓包替你疗伤!”
雪绪被玽诞回怼也不恼怒将剑丢还给玽诞道:“再过一个时辰出发。”
玽诞道:“能问问我们要去哪吗?”
“……”
玽诞见她不言语又道:“你不会真要去雪山派吧?”雪绪道:“看来那晚上你都听到了。”玽诞道:“是,若不是在旁边听着,我也不能及时救你。”雪绪道:“怎么?你也要跟我讨个恩情?”玽诞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觉得就你一个人要冲上人家家门去报仇,未免太过冲动了,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雪山派之间有什么恩怨。”
雪绪不等他再说下去便打断道:“既然你不知道就别多问,我报我的仇,你只管替我疗伤便好了,放心,等我伤好了就会放你走。”
玽诞道:“你是天河师父,若是死了,他一定会伤心……”玽诞当日见她与叶天河说话之时眼神空洞,显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心中不忍便胡诌了这个理由。
雪绪道:“我若真死了,天下少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雪绪此言一出,玽诞心中咯噔一响:“是了,几天前我确实这么想,可这两天也不知为何却没有这么想过。”当下不再说话。二人吃了些干粮野果喝了些水便走出破庙一路向着西边走去。
一路荒郊野外,雪绪伤势未愈,不能走得太久,两人走走停停两天,却没有遇到任何城镇,也无地方住宿,只能在野外生个火堆。玽诞每天夜里为雪绪推拿,她伤势渐渐转好,可一路走来都是吃些干粮野果,身子仍然虚弱。
二人又走了半天,突然看见一家客栈。那客栈独立在荒郊之中,四周除了马棚仓库等附属建筑外没有其他建筑。那客栈高有三层,外头用漆刷的通红,瓦砾也崭新无比,与这四周的荒凉显得格格不入。二人走进之后见牌匾上写着“红尘客栈”
玽诞道:“这荒郊野外的,居然还有客栈,今晚总算不用睡在野外了。”便走在前面,雪绪跟在后头缓缓进入客栈。玽诞大声叫道:“小二!”
还无人应答便有四面八方的眼光盯向二人,那些人或是胡子拉碴长刀横立在桌旁,或是赤裸上身,露出纹身,一个个目露凶光,一看便不是善茬。
玽诞见状不禁咽了口口水,身子半缩,挨个点头,示意自己并无恶意。雪绪见状在身后摇摇头。此时一个小二才闻声赶来道:“哟,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啊。”
玽诞道:“给我来两间上房,在来些好酒好菜,再给这位前辈炖一锅老母鸡汤。”
小二道:“得嘞,二位楼上请。”
雪绪却道:“慢!我们要一间房就够了。”
玽诞道:“一间?”
雪绪轻声道:“住两间房,你要是偷偷跑了我上哪里找你。”
玽诞道:“可……可……”
雪绪道:“怎么,你不会还想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云云吧,江湖儿女不要这么扭捏,你放心,若是你实在忍不住有什么不轨举动,我一定一剑砍了你。”
玽诞擦了擦额角的汗道:“一切听前辈的。”
雪绪当即转身,四下环望一圈,众人果然还在盯着自己和玽诞,便在旁边空桌上一拍,那张桌子当即被拍的粉碎,桌上筷子筒也随即飞起,雪绪从中抽出一根筷子,转身一甩,如同短箭一般射了出去,直直钉在门前柱上。众人一惊,那柱子虽然也是木质,但能将无锋的筷子插进柱子,在座的无人能做到,便是用强弩估计也只能将筷子击得断成几节。
雪绪又环望一周,见无人再敢盯着自己,便转身上楼。
玽诞上楼对小二道:“你们这生意这么好?”
小二道:“嗨哟,不过是给行路的江湖人士找个落脚的地方罢了,也是各位武林豪杰赏脸,才有我们一口饭吃。”说着一弯腰,手一伸将二人引入一间房道,“给二位安排个清净的住所,周围都没有人住。”
玽诞道:“嗯,不错,这位前辈喜欢清净。”雪绪见那小二点头哈腰的样子便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丢给他道:“你下去吧。”
小二接过银子开心道:“得嘞,二位好生休息,小的去准备饭菜。”
二人进了房间,见房中陈设一应俱全,房中一床一软榻正好够两人休息。玽诞道:“前辈,你刚刚射筷子的那招能不能教教我。我之前在另一个客栈里也见过你们另一个坛主,是个和尚也用过这。”雪绪朝门外一瞧道:“那算什么,雕虫小技罢了。”可说这话时已经脸色苍白,单手撑住桌子,险些站不住。
玽诞这才知道她方才又是强行运力,原本的伤势还未好全,这下一来只怕更是雪上加霜。玽诞急道:“前辈……”雪绪一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又朗声道:“你若想学只需乖乖呆在我身边,本座的绝学数也数不尽,你伺候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头一歪示意玽诞替她运气。半柱香后,雪绪已经好转许多,玽诞却冷的打了几个寒颤。
玽诞问道:“前辈,每次用内力为你疗伤时,总觉得你体内寒气十足,我越是给你输送内力,越是好冷,这是为何?”雪绪道:“也许是和我的内功比较阴冷,而你的内功以阳刚为主吧,其间种种我也不是很明白,若是哪天遇到了你师父,你跟他讨教讨教,他定能给你说的清楚。”
玽诞又问:“既然我的内力偏阳,你的内力偏阴,那会不会对你有害?”
雪绪道:“你小子倒是细心,不错,若是一直只靠你,我的内功迟早会被你化得一滴不剩。”玽诞一惊道:“那怎么办?”雪绪道:“什么怎么办,到时候你就可以一剑杀了我,拿着我的人头去黑市领赏。”
玽诞道:“你又拿我寻开心。”
雪绪道:“这会儿倒不傻了,实话说吧,一开始我也担心你的纯阳内力会对我有损,可这几天下来我发现内功比我自己先前要精纯许多,或许阴阳根本可以化为一体,或者说根本上就是同一种东西,这其中的奥妙只怕要用一生去研究,当下我们只管利用便好。”
玽诞心想:“等下次遇到阿忘,定要向他讨教个明白。”转而又想到慕容嫣,那日在六扇门密牢见过以后就再没相见,想得久了,却被雪绪一言打断道:“快去催催饭菜,怎么还没好。”
玽诞正要起身出门,正好传来敲门声。小二道:“客官,您的饭菜。”
玽诞道:“你放在门外便好。”小二道:“这母鸡汤烫的紧,烫到客官如何是好,还是小的来吧。”玽诞嗖的一声把门打开,抢过端盘道:“怎么做了这么久,都快饿死了!”小二道:“客官实在抱歉,这鸡是现杀的,而且汤得熬的久一些才够滋补……”
还不等他说完玽诞便将门关上。随后将饭菜摆上桌子,给雪绪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随即拿起筷子,正要动手,雪绪却道:“就这么吃?”玽诞道:“莫非前辈吃饭前还要举行什么仪式吗?”雪绪摇摇头道:“你就不怕这是黑店?”玽诞一听当即甩下筷子轻声问道:“这是黑店?”雪绪道:“也许吧,我也不知道。不过刚才我进门那一下示威,谅他们也不敢在饭菜里动什么手脚。”
玽诞道:“你们青龙坛不是应该也经常用一些迷药什么的,按理来说你应该尝得出来。”雪绪道:“我没事尝迷药做什么?”玽诞一时哑口无言,转而又道:“原来前辈方才不惜引起旧伤也要用筷子打那一下是为了让他们害怕,要我住一间房是为了保护我吧。”
雪绪道:“说对了一半,刚才那些人个个都不好对付,若是平时我自然不怕,可现在受了伤,他们要是一拥而上我可对付不了,所以只能示威,让他们知道我不好惹,至于你说的什么保护你那是想太多了,我是看中你小子功夫还可以,若是他们硬要强攻你还能抵挡一阵子,我就可以逃跑了。”
玽诞眯着双眼看着雪绪,一脸无奈道:“您还真是坦诚。”雪绪道:“吃吧,你先吃,我再吃。”玽诞道:“怕什么,被人杀了也比饿死强。”
二人用过饭后,过了半柱香仍然无恙,雪绪道:“看来威慑一下还是有点用的。”
玽诞道:“也许人家就不是黑店。”
雪绪道:“别废话了,你去烧一锅热水。”
玽诞道:“做什么?”
雪绪道:“我要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