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杂货铺里,槐荫隔空眺望着雨幕,只见一道清冷的辉光在夜色里稍纵即逝,倒映在他沧桑的眼眸眼瞳里,眼神满是异色。
“自由之境。”
他端着的茶杯终于放下,评价道:“不错。”
景辞感慨道:“真没想到,他居然先领悟的是自由之境,在领域内净化一切超自然力量,确实能在严夫人的追击下活下来。最关键的是,从他学习呼吸术到现在,仅仅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这个速度是不是有点太惊人了?”
槐荫抿了一口茶,说道:“是有点。”
景辞又给他沏了一壶新茶,随口问道:“您是早就料到他能做到,还能够领悟自由之境,才安排这么一出戏的么?”
槐荫平静说道:“没有啊,我既不会占卜,又不懂卦术。”
景辞沏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就是随便做一个尝试而已,看看他的潜力到底在哪里。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做到,刚才我都打算亲自出手,灭了那怪东西。”
槐荫叹息:“谁知道,最后一秒钟,他就悟了。”
景辞神情怪异,欲言又止。
槐荫说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景辞迟疑了一秒:“那当年您教导我的时候……”
槐荫也不否认,坦然说道:
“当年教你的时候我也做过很多个这样的尝试。如果你做到了,对你的成长就有无穷的好处,顺便还能衬托出我这个师父的高深莫测。如果你做不到,那我出手一次又有何妨?反正在外人看来,咱们不丢这个脸就是了。在你这边,你也会知道是你不行,而不是老师不行。”
他顿了顿:“顺便还能敲打你一下,戒骄戒躁。”
一箭三雕。
景辞回忆了一下自己的成长经历,忽然就把茶壶拿走了。
槐荫淡淡说道:“去拦住陈伯均和陆子衿那两个小家伙,别让他们去找那孩子。有人已经去了,他们过去当电灯泡,没什么意义。”
景辞撑起雨伞,板着脸说道:“知道了。”
“对了,老师。”
他忽然说道:“师弟说他见到了烛龙尊者,这件事您怎么看?”
槐荫陷入了沉默,望着杂货铺里挂着的那副名为九阴的画,盯着看了许久。
“从古至今,能跟这位尊者产生因果的人,少之又少。”
他幽幽说道:“老实说,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情况下,往往应该是去请卦师或者灵媒途径的,来窥视命运。然而能被窥见的命运,都太平庸。你按照既定的命数走,那就怎么也走不出去。”
景辞认真说道:“如果说鬼车始祖,最多算是他命里的一劫,还有挣扎的余地……至少顾辞安,就差一点成功了。但烛龙尊者,我认为没有任何可能。”
槐荫依旧盯着那幅画,说道:“你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能战胜烛龙的方法?”
景辞没有回答,但却表明了他的看法。
“其实是可能存在的,目前就有两条路。”
槐荫忽然笑道:“都能够找到那个可能存在的方法。”
景辞皱眉,诧异问道:“那您为什么不去找?”
槐荫瞪眼:“我找有什么用?就算我找到了,谁会跟我打?全世界人都知道,我没有几年可活了,你没看到那几个古之始祖见到我以后,就跟见到瘟神一样跑路了吗?即便是古神,也怕我临死的时候找祂们其中的某个拼命。”
“烛龙虽然傲慢狂妄,但她也不傻啊。”
他嗤笑道:“这些年盯着我的人太多了,一旦我试图做点什么,这世界就浮躁起来了。三年前,我带你去了一趟扶桑神宫,打算炖一只火煌鸡。结果协会那几个蠢货愣是以为朱雀尊者要回归了,搞得满世界风雨。”
景辞沉默了一秒:“倒也是。”
“你须记得,对付古之至尊的手段,必须得是一个秘密,如果曝光在世人面前,那就不再具备杀伤力了。人类对抗神明所依仗的根本并不在于这个世界对古神的排斥环境,而在于神明……不是全知全能的。”
槐荫说道:“只要没有全知全能的能力,那就还有的打。”
景辞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本来我还想再等个两年,但你师弟的天赋足够,那就去争一争吧,真正的盛世要开始了,我还能再护他一段时间。”
槐荫盯着那幅画,看着画中的绝美侧影,忽然笑道:“好久不见,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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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的腥臭鲜血,还有碎裂的尸块,蛊虫的破碎尸体。
混合在一起炸裂,伴随着冲天的火焰。
宛若烟花一般,燃烧在风雨里。
顾见临从高空之中坠落下去,风与潮的喧嚣在耳边飞速流逝,仿佛要被无尽的暴风雨所淹没,灵魂挣脱了桎梏,得到了释放。
此刻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