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杨花飘零,紫藤萝架下,紫色的花瓣飘飘悠悠,风一吹,落在池塘水面上,游鱼嬉戏着。
偌大的蔚府中,安静得只听到画眉清脆婉转的啼叫声。
林木掩映出的美景之中,身着浅绿裙裳的苏岚坐在秋千上,静静地望着初露小荷的池塘,眉目如画,纯净清丽的面容上,带着点点忧伤,好像把春愁都融进了那清澈透亮地双眸中。
“一天到晚到处跑,这会又不见人了,真是不安生的主!”
抱怨声虽小,却清晰地落入苏岚的耳中,苏岚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林叶间。
原来大宅中的人可以变来变去,当着面是忠心耿耿,背地里却是抱怨连连,而且还是下人编排主子。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眼中闪动着的晶莹终归没有忍住,湿了浓密纤长的睫毛,顺着白如凝脂的脸颊滑落,苏岚有些无力的叹息一声。
原以为没了嗜酒,好赌的娘亲,她的生活会更好,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如今成了众人艳羡的蔚家小姐蔚落,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可那些华美的衣服穿着不如娘亲织的粗布暖和,可口的饭菜吃着不如娘亲做的粗茶淡饭来得香甜,富丽堂皇的大屋子住着不如仅能遮风挡雨的小茅草屋来得温馨。
那些想念,宛若春雨,绵绵不绝。
可是,再想念,苏岚心底却也藏着怨,压着恨,若非陈氏好赌,把她抵押给了赌坊,一家子也不会被迫逃命,苏岚亦不会掉落悬崖,灵魂还在,可却已是再世,顶着蔚府三小姐的名号,在这大宅中战战兢兢地生活着。
眼前的景色美轮美奂,可苏岚却无心欣赏。她如今想要地,不过是做做绣活。看弟弟画画。过着简单的生活便好。
另一边地谈话并没有结束,脚步声也由远及近。两个身影在林木间若隐若现,苏岚用帕子擦了擦泪珠。依旧坐在秋千上。
“之桃,其实三小姐也挺可怜的,从小没有娘,又不招夫人待见,其他小姐和少爷也不跟她亲近。”
“她还可怜?吃好地。穿好的,住好地。一群奴才围着她转,老爷还那么宝贝她,有什么好可怜地?”之桃扭曲地脸上满是愤怒与不平。有些不甘自己是小姐身丫鬟命。空有一身好皮囊。
之桃折了一根刚抽条地柳枝把玩着,有些怨念太太把自己从大小姐身边抽调到三小姐屋里当差。不就淋了一场雨,发烧了么,就弄得大家为她忙前忙后。
看之桃满脸的怒气,初夏忍不住宽慰道,“唉,你就别不高兴了,跟在三小姐身边也挺好的,三小姐从不打骂奴才,咱做好该做的事准没错。”至少她觉得做三小姐的婢女就挺好。
听着初夏这话,之桃有些不屑,“好什么好,整天跟个木头一样,一句话都不说,而且也不会体恤我们这些奴才。”
之桃所谓的体恤,自然是主子们逢年过节打赏的银子,或者是常日里小姐们不穿的漂亮衣服赏给她们几件,可三小姐蔚落就算衣服多得都长毛了,也不会想着给她们,没有油水的地方,谁愿意待着。
苏岚只是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谈话,对蔚落,却是忍不住的同情,原来,蔚家的小姐,也并非那么好做的。
“好啦,之桃就不要再抱怨了,这以后咱俩不是可以天天在一起么,你也不用担心大小姐说你。”
“先不管三小姐怎样,就香柏那丫头,不就仗着自己跟在三小姐身边久么,天天对我使唤来使唤去的,那木头——嗷,初夏你掐我干嘛。”
之桃被掐得生疼,很是不高兴,正想发火,却看到初夏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脸上的神色很是惊慌,顺着初夏努嘴的方向,之桃这才发现坐在不远处秋千上的苏岚。
之桃只听到心底“咯噔”一声,想着这下可惨了!她们说的肯定都听到了。
她们并不知道蔚家三小姐早就在那次高烧中香消玉殒,而她们看到的却是桐湾街贫民窟的贫家女苏岚,只是占了蔚落的身子罢了。
听到说话声突然断了,苏岚自是知道她们看到自己,没敢继续说下去。
从秋千上下来,苏岚抬头淡淡的扫了一眼初夏和之桃,并未说话,像是没有听到她们的谈话一般。
与苏岚的目光相遇,之桃连低下头,脸色有些惨白,按府里的规矩,说主子的不是,她可要杖打二十大板,然后逐出府的,虽然三小姐不曾罚过奴才,可如今被逮了个正着,结局会怎样,之桃不敢想,更何况三小姐还是老爷最宠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