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东暖阁。
在这个位置上诚诚恳恳坐了十七年的崇祯皇帝头戴翼善冠,身上穿着盘领窄袖的常服,坐在象征九五至尊的皇位上,外面虽然夜以深是休息的时候,但崇祯皇帝却没有丝毫的睡意,面容稍稍有些憔悴。
这几日抵达京城的讯息已然传遍开了,那闯贼李自成竟然在正月初一于西安称帝,国号大顺,以崇祯十七年为永昌元年。
流贼已然称帝,有入主中原之势,而孙传庭都已然在崇祯十六年十月流贼攻克潼关时战死,目前正要磨砺兵锋,正有直取京师之事。
“加上虏丑的顺治,已然又两人称帝了。”
崇祯皇帝的面色难看,看着最近连连失利的塘报,他的心情是怎么样都没法好起来,虽然再过十来天就是春节,但北京城里已然没有了过年的浓烈年味,有的也只有一股从内到外的萧条气息。
“陛下,您还年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们不如现在就回南边凤阳老家去,如果让李贼围了北京城,那到时候想走就来不及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素比甲衣,素颜同桂玉,面上稍稍有些岁月折痕的美妇人,她此刻的声音之中有许些唏嘘,神情之中稍稍有些胆怯,也显然是明白三帝鼎力角逐中原的架势,她这等女人之身也看的出来大明势弱,不如退而求其次。
这个美妇人正乃是大明崇祯皇帝的正妻周皇后,也是朱达福身躯原主人朱慈烺的生母。今天白天就是她和张娘娘守在昏睡不醒的朱慈烺身边,直到天色渐暗,这才被崇祯皇帝叫去乾清宫侍寝。
看侍寝二字,还以为崇祯皇帝要歇息片刻,但实际上崇祯皇帝处理国事早以心力憔悴,又怎会生出更多的心思,叫周皇后前来,也还是在周皇后这里寻求一个心灵寄托,一个可以放心说话的人罢了。
听着跟了自己多年的结发之妻周皇后的话语,崇祯皇帝的手脚顿觉一股凉意,感受着脖颈等裸露处因为突发寒冷而激荡起的颤栗,他道,“如果朝中有多数朝臣能够赞蘘,那朕也早就南迁了,可惜奈何,这些朝臣竟然都串通一气,不愿背上那南迁之臣的骂名。而如今那闯贼已然在西安称帝,现再提南迁之事,未免有甘做南宋之嫌疑。”
如今朝中的气氛微妙,几位内阁大学士尚书大人都不愿背负南迁之臣的千古骂名。
这些人可都知道在三帝并驾齐驱的崇祯十七年赞同南迁,今后在史书之上留下的可就是南宋的名声,一但现在大明选择偏安一偶,就失去了角逐天下的中原共主之势,变成了在历史上名声不好的南宋,遭人嗤笑。
所以这些人虽然知道大明京城已要被闯贼围住,但也没有选择赞同南迁,显然还是对大明朝抱有一丝幻想,不过这其中更多的还是生意和立场,这些北京的朝臣在北京城内的金银细软都算得上是决,就算北京城破,这些人也可以拿钱买卖嘛。
在这些人看来,南迁没有任何好处,北京不破,他们还是勋贵,北京城破,他们就能够用钱卖命,无非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将来治理天下还是得他们,倒霉的只是朱家人而已。
想通了一切的崇祯心中酸楚难言,他看向了自己的结发妻子,这个在信王府到现在就一直跟着他的结发妻子,在微光之中,周皇后有些红肿的眼眸还是无法被烛光掩埋,知道今日周皇后触景生情加上太子有恙必然是以泪洗面。
他的鼻子一酸,鼻腔一股痒痒的感觉在不断的酝酿,崇祯皇帝头微微的侧了一下,压下稍稍有些颤抖的声音,转移话题道,“春哥儿今天可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