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对她说道：“朱颜，等一会我们回去之后，把家里头的粮食全都拿出来分给疫民。”

“这怎么行？”朱颜望了我一眼，连忙摆头说道：“大少奶奶，如果你当真这么做了，等到他日，大夫人和大公子，还有小公主回来之后，一定不会就此跟你罢休的。”

“我知道他们不会跟我罢休，可是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腹中已经怀了一个孩子，我相信大夫人不能为难于我。而大公子你也知道，他一向很迁就我的，就算知道我做错了事情，他也不会对我怎么样，所以我也坚信他不会对我怎么样。至于小公主嘛，我便是不把粮食分发给疫民，她也恨不得抽我的筋，扒我的皮，吃我的肉，再把我的骨头给抛着玩，她原是这样的心思的，我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够如她的意了。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怕她的？”

朱颜听我这番话后，不禁竖起大拇指，笑着说道：“大少奶奶，你有很多时候骨子里头也有飒爽英姿。”

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道：“贫嘴。”

我们两个一路往前走着，很快就走到了绮红楼的前面，到了绮红楼的面前，我抬头一看，发现这座曾几何时笙歌艳舞的青楼如今已经变成死气沉沉的死楼了。在绮红楼的前面有几个穿着非常肮脏的女人，她们头发看上去很蓬松。

我认出了其中一个叫做娇叶的，当年也和我是一起的姐妹，便喊了她一句：“娇叶。”

娇叶抬起头来望着我，看到她的脸上全都烂了，而身上也是一片溃烂。她看到我后，便大叫一声：“声声。”便要伸出怀抱来抱我，但是当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却又立刻把脸埋了下去。

我看到她边上有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我的泪水顿时流了下来，便蹲下来对她们说道：“娇叶，这是怎么回事啊？”

娇叶听到我这么说后，她便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道：“我们都感染了瘟疫，如今绮红楼里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死了，就是连三娘也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三娘死了？”我声音顿时哽咽了起来。

到底是我忽略了她们了，这些日子只顾着自己在秦家养病，倒很少出来。

“不错，三娘得了瘟疫后，没有办法救治，很快就死了，现在整个绮红楼里就只剩下我们十多个人了。我们几个在外头是因为昨天刚下了一场雨，她们说下一场雨之后，天地间能够干净一点，说不定能够让我们的病情好一点，所以就出来了。你看我的脸都已经烂成这样了，就算以后真的能够好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好了，我除了做妓女，什么都不会。”

听到娇叶这么说，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娇叶的泪水又一个劲的往下流。她虽然是脸孔和浑身都溃烂了，可是说话的时候却总是还有几分力气的，而其他的人则躺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楼里头没有吃的东西了吗？”我问道。

“有吃的，但是没有药材。其实相比起街上的百姓，我们已经幸运多了，你说是不是？”娇叶哭笑着问我。她看到我的脖子上似乎也有伤痕，便问道：“你也得过瘟疫吗？是不是已经好了？你是不是有药材？”

她的此言一出，那些躺在地上的姐妹们顿时都抬起头来睁大眼睛，一个一个像饿鬼似的望着我。

这时候朱颜慌了，连忙挡在我的面前，对她们说道：“当然没有了，大少奶奶怎么可能会得过瘟疫啊，大少奶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天就在秦家待着。她之所以有这么多伤痕，是那天我不小心拿着水把她给烫伤了，所以好了之后就这样了。”

那些人听完后，她们便又眼神黯然的昏倒了下去。

娇叶哀哀的对我说道：“声声，你好歹也是这楼里头的姐妹，好歹也是三娘把你养大的，如今三娘在瘟疫中去世了，我们只剩下这么多姐妹，我们都把你当成自己人一样。如果是你当真有药材的话，你一定要把药材拿给我们，不能够独自活命啊。”

我刚刚要说什么，朱颜已经抢先说道：“那是自然的了，更何况今天二公子已经说了，要颁发药材，你们放心吧，你们一定能够有救的。好了，我现在先扶着大少奶奶去金陵知府了，若是有什么消息，再通知你们，怎么样？”

娇叶她们便点头，目送我离开。

等到离开她们那里，我老是想起娇叶那张溃烂得不成样子的脸，那张脸实在是太可怖了，想起来觉得比腐尸还要可怖一些。我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心里只觉得像是有层层的阴云蒙着。

直到走出了绮红楼后门那条巷子，朱颜这才小心翼翼的问我，对我说道：“大少奶奶，你是不是生朱颜的气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我的确是觉得她刚才太过于专断独行了。

(锦绣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