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真暗叹仅是一场宁远大捷,便令之在初衷里面掺杂了如此多的个人情感,若是再来一场宁锦大捷,还不得骄傲地飘到天上去?
要知道这些胜利虽与他的统帅直接挂钩,却也是底下将士一刀一枪,一铳一炮拼出来的。
若无将士们不顾生死地与凶狠的女真人硬刚,你袁大帅守卫宁远之心便是再坚定,那也只是一根光杆司令。
黄重真有心去改变这位临死都认为自己没错的大帅,却又深知人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移动的,只好迅速地暗自吐槽一番。
忽然灵机一动,道:“大帅,标下突然觉得,我们在蓟辽防线这件事情上,也可以稍微猥琐一点儿。”
“啥意思?走魏忠贤的门路?”
“正是。”
“这……合适么?本帅可是个读书人,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又是孙师门生。
恩师在权阉所编撰的《东林点将录》中,乃是地短星出林龙大学士呢,乃是权阉欲除之而后快的死对头。
某若走了其中的门路,岂不是令恩师蒙羞?恩师年纪大了,被某气煞都有可能。故而……此事……万万不……可……”
黄重真情知袁崇焕绕来绕去,到了最后更是几乎一字一顿,便是在给自己说服他的机会,换句话说,其实就是不肯被这个锅,而照例想要自己去背。
因此,他心中大骂其无耻,但出于家国情怀,还是义正言辞地说道:“袁帅为国为民之心日月可昭,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管那么多做什么。”
“嗯,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啦……”
袁崇焕对他善解人意的灵敏劲儿非常满意,当即稍作犹豫,便欣然应允,不过却千叮咛万嘱咐道:“此事入得你耳,天知地知,万不可叫别人知晓。”
黄重真对于照拂领导面子这种事儿,简直就是驾轻就熟,笑道:“您就放心吧,托魏忠贤转呈的折子,便由标下执笔吧。”
“你一个**……不是,本帅是说,你一个小小的守备,还会写奏疏?虽然你那长短句写得还不错,但诗词毕竟只是小道尔,你见过奏疏长啥样儿么?”
袁崇焕虽然及时改口了,却仍满脸不信地斜睨着重真。
黄重真哈哈一笑,道:“自然不可能洋洋洒洒,万言成疏,却只为引出一句轻飘飘的谏言。”
袁崇焕当即怒道:“你在嘲讽本帅尽说废话?”
黄重真嘿嘿笑道:“您可别误会,标下说得乃是朝中的兖兖诸公。袁帅出品,定当字字珠玑,必属精品。”
“这还差不多。所携物品及随行人员,本帅自会准备妥当。你既如此自负,这便去写你的折子吧,本帅给你三日为限,可够?”
“足矣。标下告退。”黄重真点点头后行了一礼,便退出了这个熟悉的书房。
其实写一篇上万字的议论文,一日便足够了,但为了照顾袁崇焕的自尊心,便再低调一些吧,毕竟低调才是最牛皮的炫耀嘛。
来到大明已经快一年了,除了极北之林外,黄重真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沈阳,再去马兰峪遵化等地旅了个游,大部分的时间,仍只是在关宁之地徘徊,连京师的影子都没看到过。
虽然黄重真明知,越是天子脚下,便越是藏污纳垢,暗流汹涌。
但是为了守住大明,这颗已被层层蛛网笼罩其中的心脏,他是一定要接触一番,深入了解一下的。
况且,不论是从历史进程推算,还是从暗碟斥候传回的消息来看,距离宁锦之战,尚有数月时间。
故而此时离开关宁前往京师,并不会错失这场无比热血的鏖战,只需速去速回即可。
因此,黄重真对于京师之行并不排斥,只是对于此行目的,略有微词而已。
然而,“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时机尚未到达,便先顺势而为吧。
在黄重真的努力之下,宁锦边军与山海关守军的关系越发密切了,统称为关宁军,已是丝毫不为过,合军一处也只是时间问题。
也因为这种每有奇思妙想的能力,黄重真在于关宁军中,赫然便是自由人一般的存在,这小子又与各大总兵混得极熟,因此走到哪里都不会受到阻拦。
普通士兵因其会治伤,又将锻体效果极佳的太极剑术和拳法,以及擒拿格斗等近身搏斗之术,毫无私心地倾囊相授。
虽说训练之时手段狠了些,态度也恶劣了些,却仍受大部分将士发自内心的尊重欢喜。
故而,从山海关回来之后,黄重真便轮换骑着枣红马与大黑马,像个领导一样,将整条关宁锦防线的角角落落,都实地勘察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