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自重。”祖宽自知身份,忙低头抱拳。
“哼,也请你注意自己的身份。”
吴三桂冷冷一笑,再想去找重真的茬,却只见周吉已站在他的身后对着自己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便扑上来撕咬自己的架势。
就连二狗都将长长的舌头收了回去,只顾用一双略微泛黄的狗眼,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吴三桂在同龄人之中很少怕过谁,却唯独对周吉这个人狠话不多的少年颇为忌惮,又自知双拳难敌这二人一狗的联手。
于是,一口浊气憋在狭窄的胸膛之中,瞬间觉得无比烦躁又无比压抑,竟仰天发出了一声短暂的嘶吼,便再也不理众人,躲到一边顾自生闷气去了。
黄重真也很惊讶这家伙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作如此偏激的一个人,知晓这其中既有家族的催促,也有心态的问题,还有自己的压制,更有后金的利诱。
如此多的压力,骤然叠加在一个少年尚在成长的瘦削肩膀上,确实很容易让人的心理发生扭曲的转变,若是不及时地加以引导与宣泄,压垮只是时间的问题。
于是,黄重真便温言叫道:“小桂子……小三儿……”
若重真直呼其名,吴三桂反倒会排斥,反而是这些曾经极为抵触,却又悄悄接受了的绰号,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切,低吼一声,牵着战马离得更远了。
以重真的经验来看,这人前极为倔强的小家伙,八成是偷偷哭去了。
重真制止了想要跟上去找个台阶下的祖宽,心中则嘿嘿笑道:“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而已,老子带过这个多的新兵蛋子,还治不了你了?”
“他没事吧?”年轻文士显然是未曾料到,这位到处找茬貌似充满斗志的同龄人竟是如此脆弱,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儿,小孩子耍小性子,至不济打一顿也就完事儿了。”
重真随意而恶毒的话,显然将年轻文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指着吴三桂高大的身躯,难以置信地说道:“就他还小孩子?”
吴三桂本就擅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更是竖着耳朵偷听呢,但是听到的内容却令他惨嚎一声,产生了一种直接在旁边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的冲动。
但是为何,反而觉得心内好受了不少呢?
重真知道这家伙的受虐倾向已是越来越严重了,见他终于籍此宣泄了出来,便彻底地放下心来,再不理会他,而是朝年轻文士拱拱手道:“足下是卢象……”
“观,某家与兄长只差一个字,叫作卢象观。”
“哦,原来是象观兄当面,失敬失敬。”
“岂敢岂敢。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在巡抚袁大人麾下担任何职?”
“无名小卒,不敢妄自称大。吾名黄重真,忝为辽东关宁一守备。”
“黄重真?这姓名怎的这般熟悉?啊?某记起来了,莫非阁下竟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大蝗虫黄重真。”
“我就叫黄重真,哪来的大蝗虫啊?”重真顿觉无语。
周吉等人都乐呵呵的,对于重真能与京城文士热络攀谈的行为,乐见其成。
吴三桂却对两人的相互吹捧快要听吐了,远远地喊道:“象观兄说得没错,你就是一只大蝗虫,一只四处祸害庄稼的大蝗虫。”
“他这是……”卢象观对他迅速的态度转变十分惊讶。
“打蛇随棍上,一贯的本领罢了。”重真挑挑剑眉。
“蝗虫兄的意思,某家就是一根棍子?”
“我只是打个比喻,你不要对号入座嘛。”
重真斜了他一眼,便朝吴三桂汉道:“玩够了就回来,休要再那般瞎咧咧,一会儿京城百姓误以为蝗虫真的来了,从而引发恐慌,甚至惊动皇城内的贵人,你便真的百口莫辩,百死莫赎了。”
皇城对于吴三桂的压迫,显然已深入到骨子里,明知重真是在出言恫吓,却还是乖乖地归了队。
卢象观自知失言,忙闭嘴不言这个话题,只将自己当做地主,把八个年轻矫健的关宁将士,以及他们那八匹健硕的战马,通过广渠门引入了城内。
哦……差点儿忘了脚边还有只阿黄狗兄弟,得亏它“汪汪”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