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是几天过去,转眼就到了陈球卸任太守离开宛城的日子。
虽然宛城离洛阳有四百里之远,但罢免他南阳太守的旨意,还是在天子朝会的第二天就送到陈球手中。
这几日陈球一直忙着遣散属吏,整个太守府每日都是人来人往,基本都是兴致勃勃而来,垂头丧气而去。
古代实行的是“一衙两制”,亦即官员属国家编制,由国家任免,由国家提供的俸禄供养;而吏不进入国家编制,不由国家聘用,不由国家薪金供养。
这样一来,吏归衙门的主官任用,他们对使用他们的主官负责。一位官员到任,带来一批吏;一名官员卸任,又带走一批吏。
时下实行是“三互法”,既婚姻之家及两州人士,不得交互为官,防止结党营私。所以官员是基本都是外来的,等到任期已满,就要调职去另外的地方做官。
吏都是是本地的人,熟悉当地的风俗人情,可以为新上任官员提供帮助,只要能得到官员的认可,就可以一直做下去。
时下的人都比较重视名声,属吏的德行操守都能做到不越矩。不像后世的属吏,成为衙门实权的掌控者,越权、窃权、弄权、专权甚至专政,令百姓深受其害。
就像后世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说的:“天下诸司所用走卒不可无者,持簿书亦不可无者。然良家子弟一受是役,鲜有不为民害者。”他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良家子弟,一旦做了书吏或差役就变坏了,而且很少有不害民的。进入吏的行列,为何好人会变坏?
陈球为官数十年,去过不少地方做地方官,对于遣散属吏一事,很有心得。他当南阳太守四年多以来,属吏们办事还算尽心。毕竟相识一场,他也不吝啬,根据级别的高低,每人都给予了一笔钱财。
少则百钱,多则上万钱,但很多属吏拿到手中并没有表示一点喜悦来,反而推辞不要。
“我等受主君所托,有知遇之恩,这才得以一展抱负,为百姓谋事,岂能在主君离去时,索取钱财,这样岂不让天下人看轻!”
岑晟和张阳是最后被陈球叫进太守府的,面对陈球递过来的钱财,直截了当拒绝道。
从今日起他二人不再担当功曹和贼曹了,虽然一下从吏变成民,让他们难以接受,但陈球是因为私自动用官府的粮食救济流民,这才被朝廷罢免,现在陈球也是自身难保,他们怎么做出落井下石之事来。
陈球见二人执意推辞,也没再坚持,最近一段时日,由于救助流民,花费的钱财颇多,他现在手头上也不算富裕。于是便叹息一声道:“两位真乃君子也!能与两位君子共处四年,也是我陈球的福分。”
“主君谬赞了,应该是我两人感激主君的相识,才不至于埋没才学。”两人对于陈球的夸赞,有些受宠若惊。
陈球摆摆手,正色道:“凭你两人的才学品行,即使没有我,也能崭露头角。”
接着不等两人回应,便开口问道:“你二人今后有何打算?若是想要继续在太守府为吏,我也可以帮忙引见。”
岑晟和张阳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头,异口同声说道:“我等即为主君属吏,主君既然被朝廷罢免,我等也是有责任的,还有何面目继续留在太守府为吏。主君既然都走了,我们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只恨我等还有妻儿老小要照顾,以后不能陪侍在主君身边。”
陈球听后多少有点感动,到了他这个位置,已经很少有事情让他心里起波澜,如今两人的忠诚,彻底打动了他,因此他沉吟一会,这才开口说道:“你二人待我以诚,我也不瞒你们,接任南阳太守位置的冀州河间国的盖升,他在当今天子还没登基时,对天子有大恩,因此天子登基后就想补偿他,可是一直未找到合适机会。”
顿了一下,陈球继续说道:“其实我这次被罢免南阳太守的经过,我姑父程璜已经告知我了,与动用官府的粮食救济流民并无太大关系,因此你二人也无需愧疚。”
二人听后顿时松了口气,其实这件事他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时他们明知道陈球这样做会触犯朝廷的律法,但为了流民,还是没有阻止。
“不知主君可否告知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被罢免?我等也好做到心里有数。”这件事不弄清楚。他们心中跟有根刺一样,想起来,就不爽快。
陈球看了二人一眼,又犹豫一会,最终开口说道:“罢了,这也不是什么机密,你二人听后,勿要外传,毕竟关系到朝廷的脸面。”
见二人保证后,陈球继续道:“其实就是三公为了私利,都想推自己心腹之人来当南阳太守,争执不下后,这才让当今天子捡了漏,便宜了盖升。”
接着,叹口气道:“你们也知道,自从这才这太虚吃食传开以后,五湖四海的商贾争相来我南阳郡买卖物品,所得利润颇丰。而且最近听闻无论是北地的胡商,还是南边的蛮商,都开始闻风而动,都想从其中分一杯羹。”
陈球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咱们宛城的商贾税钱是直线往上升,导致了朝廷中很多权贵开始眼红其中的得利,这才是导致我这个南阳太守被罢免的主要原因。毕竟这里面关系到每年数千万钱,仅仅依靠我姑父程璜那点权势,根本阻止不了这些已经动了念头的达官贵人。”
岑晟和张阳面面相觑起来,他们没想到真正的原因在这里,可真是财帛动人心啊,即使是三公这样的人物也不能免俗。
两人又陪着陈球说了一会话,得知陈球明日就要动身回下邳老家,便起身告辞,他们知道这时的陈球肯定非常繁忙,不仅要安排好属吏的遣散工作,还要收拾好回家的行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