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洛阳安武里,平春侯府中,吴胜在一处灯火通透的客厅中召集了府中所有的成年男子过来议事。
此时,吴胜跪坐在矮塌上,看着到齐的吴家子弟,表情说不出的惆怅。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凭借祖上的关系,在宫中担任南宫校尉一职,这是偏文型的清贵武职,平常很是清闲。
今日他正好当值,正与几位同僚聊一些家常,突然就被一群三公府的署官围住,向他道喜。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等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更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浑浑噩噩回到家中吃完饭,才想到将府中众人召集来,告诉他们实情,省得他们还不知缘由。
吴胜想着心事,长子吴正一头雾水地询问道:“不知父亲今日将我等召来,所谓何事?”
吴胜看他一眼,叹息着说道:“今日吴咏通过了太傅胡广和三公的考核,朝廷正式封为天子侍读。”
“孩儿还当是什么呢,他当天子侍读,这不是好事吗!父亲为何会做出这般愁眉不展的样子。”吴正呵呵一笑道。
吴胜瞪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知道,他献给天子二篇半《尚书》佚文,为此,陛下还特意在德阳殿召开了大朝会,让朝中诸公一起共举盛事。”
吴正一愣,随即面色大变道:“这不是胡闹吗!难道诸公当中就没人当场提出反对吗?”
《尚书》的官学地位,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早已深入人心,这突然多出来的二篇半佚文就是在挑战经学世家的地位,一个不好,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我就不清楚了,为父也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吴胜的话还没说完,厅中的其他人便开始嚷嚷起来。
“这吴咏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说不得咱们也得跟着遭殃!”
“是吧,我就知道他小小年纪进入宫中,早晚会惹出事端来,没想到这才刚进宫就弄出这么大的风波来。”
“将他赶回宛城,不能再让他呆在洛阳了。”
“肃静!”吴胜狠拍一下矮案,将众人压制住,这才继续说道: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据传这二篇半《尚书》佚文是吴咏从太虚仙境听来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尚书》佚文,只是因为二篇半文章都是当世难得的奇文,朝中诸公才一致认为是《尚书》佚文。”
“额,还能这样!”众人听后,都是一脸惊愕之色,随即感到一阵羞愧,尤其是那几个叫嚣得最厉害的,此时脸色更是通红一片。
既然是朝廷诸公的看法,那就没吴咏什么事了,他们刚才真是枉做小人了。
吴胜见他们这样,立刻开口训斥道:“你们真是富贵久了,凡事一点脑子都不动!现在除了会诋毁别人,还会做什么?你们看看吴咏,刚刚十二岁,就能当天子侍读,如今献出这二篇半《尚书》佚文,更是被太傅和三公称赞。”
随后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继续说道:“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玩世不恭,今后见到吴咏一定要给我放尊重点。”
“凭什么啊?他比我们的年纪都小,我们难道不要面子嘛?”有人不服气,出言反驳道。
吴胜真是被这人气笑了,平复了怒气许久,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随便你们吧,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咱们五姓家族现在大不如以前,你们以后若是想为官,说不得还要从吴咏身上多下功夫。”
说完,他心中不禁生出一种懊悔来,早知道这样,当初说什么也要就将吴咏一行人安排在平春侯府中住下,如今吴咏在鬲候府住着,说不得以后有什么好处都被卓家人得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才行,估计今日之后,吴咏的名声要响彻整个洛阳城了!如果那二篇半文章真的被五经博士认定为是《尚书》佚文,吴咏的地位怕是跟那些经学世家的家主平起平坐了。”
想到这些,吴胜不禁开口问道:“你们觉得咱们将吴咏接回平春侯府中居住如何?”
吴正一脸愕然看着父亲,皱眉想了一会,才开口说道:“父亲,孩儿认为不可。五姓家族同气连枝,当初吴咏还没来洛阳前,咱们就已经商讨好了他的住处,如今咱们若是趁着他名声鹊起时将他接回府中,其他四姓家族会如何看待我们!”
接着他见吴胜还有些不死心,又劝慰道:“其实父亲大可不必如此,再怎么说吴咏也是姓吴,就算是他以后封侯拜相,也是咱们吴家的荣耀!何况鬲候府现在阴盛阳衰,吴咏今后想寻帮手,还是得靠咱们平春侯府才行。”
“哈哈,”吴胜听完,赞赏地看吴正一眼,忍不住笑着说道:“此言大善,甚得我心!”
随即,对众人吩咐道:“那就按吴正说的做吧,咱们不接吴咏回来。但是你们今后要多去鬲候府,跟吴咏打好关系。”
“喏!”厅中众人一致回应道。
但这时偏偏就有不合群的声音,“我才不要去跟一个从乡下来的小子打好关系呢,身上一股臭味,闻着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