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虞小将军送来一封信,还有许侍讲听闻您偶感风寒,特意送来了公主最爱吃的顺德楼桃酥。”冬儿手里端着木盒子,上面稳稳当当搁着信封,兴致冲冲地小跑进殿内。
这几日殿下闷闷不乐,甚少开口,云光殿内外都弥漫着一股儿压抑的气氛,走路都不禁埋头缓步。
大家都谨小慎微,生怕触到殿下的霉头。
除了许策,冬儿再也想不到另一种能让公主恢复笑颜的办法。
听到“许侍讲”三个字,岑玉皎攥着绣帕的手蓦然收紧,心口不受控制地被碾碎似的疼,又涨又疼,像浸泡在陈年的醋坛里,说不出的酸涩。
这端坐在椅上的木偶似乎恢复了几点生气。
她自作聪明,以为能看穿所有人的面具,他们的阿谀奉承,殷勤谄媚,在岑玉皎的眼中无处遁形,她对此嗤之以鼻。
却唯独被许策钻了空子,戴上一张温柔深情的虚伪假面,竟将她这个永嘉长公主耍得团团转。
什么情难自抑,什么青涩冒失,都是他蓄意制造的一场戏,自己却傻乎乎地跳进他的温柔陷阱,沦陷其中。
演得真不错……
岑玉皎嘲讽地翘起嘴角。
清蕊将她倏然僵硬的身体动作收入眼中,立马上前拉住冬儿的手腕,似是斥责:“殿下这几日胃口不佳,这桃酥太过甜腻,你就这般直接送过来?”
“可是……”冬儿迷茫地捧着食盒。
这是许侍讲送来的啊?
不等她说完,清蕊便推搡着冬儿连同着饭盒一同扫地出殿内,“可是什么?还不快去吩咐小厨房做些清淡开胃的小菜送来,把这个拿走。”
清蕊紧紧阖住殿门,将屋外凛冽寒风同冬儿疑惑不解的质问声一起挡在厚重的殿门外,独留下岑玉皎交代的那封信。
冬儿和清蕊都是自幼贴身伺候她的,三人年纪相仿,相较于身份悬殊的主仆关系,她们更像是惺惺相惜的好友姐妹。
清蕊稳重踏实,冬儿活泼开朗,宛若截然相反的冬夏两季。
后者还迟钝茫然的时候,清蕊却已经心思细腻地猜出来大概,公主殿下的反常大抵是与许策脱不开干系。
她捏着烫着云锦金纹的信封一角,迟疑道:“殿下,虞小将军的信封,您现在要拆开看看吗?”
“念。”
清蕊展开信封,望着信纸上的墨字霎时呼吸一滞,指尖紧攥着那张薄纸,稳住心神后才晦涩开口念到。
岑玉皎怔然,殿内悄然安静,只余清蕊低声念信的声音。
她托虞云调查许策与那宫女的关系,信中称那宫女唤作秋嫣,年幼因家贫被卖入许国公府做婢,虚岁十六入宫伴许妙薇,如今算去不过比岑玉皎大两岁。
秋嫣位卑低贱,原本只是府中浣衣烧柴的丫鬟,听闻偶然替主子挡了灾,被断言是有福之人,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不知为何突然进了宫侍奉淑贵妃。
“呼——”
烛火摇曳,骤然敞亮。
岑玉皎眯着眉目,像是被扑腾跳跃的烛火晃了眼睛,眼眶里溢出来一抹湿润。
秋嫣进宫的那一年,岑玉皎与许策结识。
“殿下,还念吗?”清蕊捧着信封,忽然息了声音。
“继续。”岑玉皎开口,嗓音不知何时沾染上几分沙哑。
像是陷入死路,循环往复,岑玉皎沉默地盯着那张信纸半晌有余,一遍又一遍地默读着信纸上的内容。
清蕊更咽跪在一侧,“殿下,清蕊求您别看了。”
“我原是怨恨许策移情别恋,与那人私相授受,没想到我才是那个棒打鸳鸯的人。世人大多畏我权势滔天,爱我发间珠光宝翠,我还以为他是不同。”
岑玉皎垂目苦笑,“如今看来,这世人万千皆相似,根本没什么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