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姚淑芬就是自个儿选了做这出头桩子,心里却未尝是没得芥蒂的。两个兄弟可不是照顾她是姐妹才不阻她来宝茹家的,只是借她探一探虚实!到底外头传的风言风语做不得准的。只怕若她姚淑芬真的成了事儿,明日他们还要好一番罗唣,哪里肯姚淑芬借着嫁妆名头分得宝茹家的钱财,不是非得坏了这一门亲事么?
当下姚淑芬的脸色阴晴不定,心里种下一根刺来,嘴上却还是气冲冲地对姚太太道:
“我竟不知你家知礼的千金是这般模样,哎呦呦!好厉害的嘴舌,这般厉害的姑娘,说出去,除了我这做姑姑的,谁家肯要?”
后又假模假样绕着宝茹走了一圈。
“侄女儿也休要挑拨,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呢!你小孩子家家懂得什么?”
“那只怕是大姑吃菜太咸。”宝茹腰背挺地直直的,由着她看,大声道:“大姑与两个叔叔想的倒美,想着我家母亲素来体弱,软弱可欺。可我姚宝茹年纪虽小,却不是那等任人摆布的!你们会仗势欺人难不成我家不会?”
姚宝茹早不想忍这女人了,当下似吐出了一口浊气,痛快非常,越发嘴如刀利起来。
“你们会借着宗族规矩来人闹事,难不成我家不会借着朝廷律例说话。虽我家没得男丁,但到底有些朋友,他们中不乏有头有脸的,请得他们来主持公道,具陈条理,如此这般,还怕你们这群破落户闹事?”
停下一口气,宝茹又逼近了姚淑芬两步,似笑非笑道:
“难不成你们是想着交往人情从来不牢靠,不是血脉至亲的,没人肯沾这麻烦?”
不怪这些人这么想,正所谓:各扫自家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平日里朋友伙伴,亲亲热热,若真遇上什么事,能靠的着的也只有自家人。真当话本传奇里,朋友之间性命相托,寻常能得见么?
“也是,只不过是平常交往罢了,哪里值得为我家这样出头。”宝茹摇了摇头,似乎是可惜来着,可话里头却全然不是那回事。
“可我家并不让他们白白出这个头啊,许些钱财如何?”虽是问姚淑芬,但宝茹可不指望她能答出什么,继而说道:“这笔账好算得很!应下这件事情,既得了一份钱财,又有了替孤女寡母做主的好名声,然后还全了与我家相交的情分。”
宝茹假意扳了扳手指头。
“嗳!了不得了,竟是一石三鸟了,这等事如何做不得?”
所谓一力降十会,若真能请来个头面人物,姚淑芬兄妹几个哪里敢啰嗦。他们不过是几个破落户儿,没钱没权的,有什么法子?说是宗族压人都不能够呢——族里早没人了。
“可大姑也不是全然没得应对了”宝茹像是替她打算一般凑近了她说道:“也可让叔叔们去给我家的朋友们打借条儿,只说得了我家财货再给好处,比着我家的价儿,再多许些,不就成了么?”
姚淑芬已经被宝茹的气势摄住,有些应不过来,可她又不傻,没信这话——宝茹怎么会替她出主意?
果不其然,宝茹接着道:“可是大姑叔叔们能许多少银子?总不能全许出去罢,那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可我家却能够。”
看着姚淑芬不可置信的神色,宝茹干脆道:“我家宁肯把这家财许与外人,也不肯舍与你们这帮豺狼般的‘亲戚’!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些没天良的却这般逼迫我家,逼得急了,大不了掀了桌儿,大伙儿都别吃饭了!”
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宝茹若是摆明了车马要与她鱼死网破,姚淑芬兄妹能如何?
宝茹的话说到了头,姚淑芬也被震慑住。见她已不知所措,宝茹不再与她纠缠,拿了桌上一只瓷杯儿往地上一摔,碎瓷与茶水便飞溅开来,借着这股气势,宝茹高声道:
“从今以后我家没得你这门亲戚!从我家滚出去!”
别人尚且反应不过来,旁边的廖婆子却格外通透,立时喊了小厮来旺,一同把姚淑芬推搡出去。大门一栓,不管姚淑芬再如何咒骂。刚松了一口气,廖婆子回了主屋,可还没进卧室,就听得自家太太这般说:
“宝姐儿,你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