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宝茹再听到关于金瑛嫂子与兄长的事情后已经是半个月后了,金瑛一直没来,宝茹正想着如何把去岁剩的会资她那一份还给她。听说她是跟着她哥哥的,宝茹也不知哪里去寻她,正苦恼来着却收到了金瑛的信。
原来是辞别的,她哥哥已经与嫂子和离了,当初是净身入户,如今就是净身出户。她哥哥靠着悦来居东家的帮衬决定去广州讨生活,据说金家兄妹的父亲过去就是在广州跑商的,只是后来折了本钱跌落下来,这才败光了家业,不然金珩也不会入赘了。
他们父亲当年在广州做生意也算有声有色,十分诚信仁义,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那悦来居东家就是其中一人。虽然人走茶凉,可兄妹两个去广州无论是做生意还是与人做伙计总有些故人会帮一把的,所以金珩仔细考虑了一番决定去广州闯荡。
金瑛写这信却是为了邀宝茹出来辞别——她在学里其实没什么朋友,想来想去竟只有一个不远不近的宝茹算是相交。
宝茹看完了信心里有些怅然,此世不比后世,后世无论相距再远重聚也是容易,更别提还有种种通讯工具,人与人之间分别的情绪并不深刻。但是这时候若是天南海北,再是相聚谈何容易呢?‘辞别’往往就是‘不再见’,宝茹与金瑛关系并不亲密,但是好歹同窗三四年,年深日久,此时竟生出了离别不舍来了。
“我才收到了金瑛的信。”晌后休息时宝茹同所有同学宣布,听到‘金瑛’二字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大家或多或少听到了些消息自然晓得金瑛只怕要离开了。
“信里是与我们辞别,又邀我去与她作别,我自然是要与她饯行的,只是不晓得还有没有要与我同去!”宝茹斟酌着语句,虽然知道金瑛只邀了她一个,但宝茹心里肯定她是怕有人拒绝罢了,若是人去了她也不会怪自己自作主张。
“哼!只怕她只邀了你一个吧!咱们去算什么,没得讨人嫌呢!”说这话的人不用看宝茹也知道是晁月娘,宝茹并不想与她理会,说到底晁月娘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虽然与金瑛常有矛盾但她哪里是什么坏人。这会儿金瑛要走了,她心里难道没有半点触动么?她现在不过是在发小姑娘脾气罢了。
“总之想去的明日放课后就一起去吧,这次一别可能难得再见,同窗三四年的缘分不能没个结果。”
最后每个女孩子都表示要去,就连晁月娘也扭扭捏捏地与宝茹打了声招呼。少年时期纯洁的女孩子,宝茹忍不住想到,这时候她们几乎很难真的去恨什么,哪怕是不和到了最后竟也有一份柔软的善意。
“还有一件事我想提一下,上学年剩下的会资还有七八两,其中只有一两不到是金瑛的。老话说‘穷家富路’,金瑛和她哥哥也没什么积蓄,咱们这七八两银子至多也就是做几回消遣,我想着不如把这钱给了她做程仪罢!”
在座的女孩子没有一个反对宝茹的提议,想到金瑛以后就要与哥哥背井离乡讨生活哪一个不叹息呢!
其实宝茹还另外准备了程仪,不多,但终究是她一份心意,只是并没有当众说出来罢了——她又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只不过她没想到还有别人也和她有了一样想法。
众人都散了,晁月娘却偷偷找到了宝茹,她的样子十分不自在,宝茹却因为今日的低落反而格外有耐心,一直等着她说话。
“她真的要去广州了?嗯,我是说她哥哥那样穷,去广州,路上金瑛怎么办?”
“所以,月娘你要说什么?”宝茹阻止了晁月娘一直的词不达意,在她看来她应该是想说别的吧。
“你把这个给金瑛行么?”最后晁月娘放弃了婉转地表达,反正她从没学会那样说话,直接递给了宝茹一个荷包。
宝茹一看这荷包就知道了,这荷包本就是晁月娘的钱袋子,宝茹没客气直接把银子倒了出来,宝茹估计不精确到底有多少,但是四五两是有的。她们这样的女孩子家里的月钱都是一两上下,当然没几个真靠着一两银子过活,家里母亲一般都是会补贴女儿的,而且学里用钱或是买些要用的昂贵东西,只要真的是必须的父母也是会出钱的。
但是四五两银子零用也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的,毕竟她们这些闺阁小姐从虽然有钱,但大多是‘浮盈’,随便一两样好些的首饰十几二十两很常见,可真要随便拿多少银子出来却是不能了。
“你怎么不自己给她,明日你不是也要去么?”宝茹把银子重新倒进荷包,有些好奇地问。
“她若是不要我的钱怎么办!?”晁月娘理直气壮道,在她的考量里以她和金瑛之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样子金瑛真的可能不要啊,至少她觉得她要是金瑛,有个人老少对自己唧唧歪歪指手画脚,出于自尊自己也是不会接受那人的钱财的。
“我给出个主意吧,明日其他人肯定都会送些饯别礼物的,倒不一定是程仪了,只是些针线或是平常爱物,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做个念想——谁知道下回何时才能再相见。咱们把所有人的东西都装在一个匣子里,只说是些针线礼物,也免得有其他同窗和你想到一处儿去了,而金瑛却不肯收咱们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