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客随主便,又兼龚玉兰这主意奇巧别致,女孩子哪有不爱花的,一时之间众女都纷纷叫好。
只玉楼一个大声道:“斗草是斗草,不晓得是武斗还是文斗?”
“自然是文斗!”她一个堂姐笑嘻嘻道:“那武斗不过是拿了草茎拽着顽罢了,有什么趣味!”
众人也都点头称是,宝茹也跟着赞同。
“呀!姚宝茹,你是哪一边的?你怎么也点头呢,你应该和我站一边啊,当然是武斗!”玉楼一手叉着腰,一手拿指头戳宝茹。
“你要讲道理啊,你又没说你要武斗,我怎么知道你是要怎样。”
宝茹一面躲她的手指一面说,其实她却是故意逗玉楼玩儿来的。她哪里不知道玉楼最苦手这些‘风雅’游戏了,古人游戏,只要不是一群市井之徒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文人习气。哪怕是猜酒划拳,也经常是玩些文字酒令,而这文斗百草自然也不例外。玩法是以对仗形式互报花名、草名,多者为赢,既要熟知花草本名、别名,又要晓得基本声律规则,兼具植物知识、文学知识之妙趣,这样的游戏确实让玉楼棘手。
众人笑笑闹闹都故意要捉弄玉楼,不理会她的抗议,十多个女孩子都满园中顽了一回,大家采了些花草来兜着,最后坐在花草堆中斗草。玉楼抗议无效,最后也只得撅着嘴蹭在宝茹旁边。
“我不管,你一定要帮我!”玉楼拢着宝茹的耳朵与她悄悄说。
宝茹耳朵最怕痒,说话热气扑了上去,宝茹咯咯笑着要躲开她,玉楼却不放过她。
“干不干,你干不干?”
“知道了,知,道了,我帮你就是了。”宝茹快笑岔气了,只得投降。
她们这一番响动早就被其他人看到了,纵使没听见之前玉楼与宝茹说了什么,也能猜出有什么事儿了。
“不服呢!竟一开始就想让人捉刀,玉兰今日你是主人,咱们斗草也得由你做个裁决,你来说该如何罚罢!”
“这等捉刀的本该是罚的,可不我偏着我自家妹妹,只是游戏确实还没开始,竟不能说她了。”
众人听了又是笑作一团,最后还是让玉楼坐到另一处,只与宝茹隔得老远这才作罢。
“既然是我来做这裁决,自然由我来说这奖惩,咱们这一圈儿一个说个花草名,另一个就得对的齐整,一轮后再倒着来,原来问的要答,原来答的就问。谁若答不上来就算是输了,不得再玩。”
说着自把襟前一个只铜钱大小的精巧荷包摘了放在众人当中,道:“赢了自然要有彩头,咱们没人拿一件玩意儿凑了,今日谁做了状元就一气儿归谁!”
众人自然无一个不可,都自解了东西往中间投去。宝茹暗中看着,都是荷包、络子、手帕等物,便知道这些女孩子是取乐为主,故意不用贵重之物,若是她拿出金银之类反而不美,于是从头上摘了一朵百合宫花也往中间一放。
玉兰若是裁决自然由她先起,她往自己花草堆中一看,举出一株道:“头一个要取吉利,我出‘长春’。”
沁云思索了一番,有些咋舌道:“这个名字竟是同一个声母,天然就是个双声的,看着虽然不显,其实是极难对的。”
众人听了沁云的话都低头细想,思索之间坐在玉兰下首名唤楼珍的女孩子道:“我对‘半夏’,可用得?”
坐在楼珍下首的是玉楼的另一个堂姐玉环,她拍手道:“‘长春’对‘半夏’,字字工整,算得绝对。那我也用长春,就用长春的别名‘金盏草’。”
她后头的女孩子道:“我对‘玉簪花’。”
之后女孩子几个,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金星草。”这一个又说:“我有玉雨花。”这个又说:“我有狗耳草。”那个又说:“我有鸡冠花。”
等到宝茹前头,正是一个叫粟莹的女孩子,只见她得意地举着一株碧草道:“竟看到这个,只怕你们寻常是不认得这个的。”
众人一看果然生得极寻常,正是山野无名野草呢。
“若不是我家开药铺我也不认得,这草其实专治跌打损伤,名叫‘接骨’!”
宝茹家虽然不是开药铺的,但是宝茹也把《本草》之类的书籍当图画书匆匆看过,当下也举着一株碧草道:“我这一株正是‘狗脊’,别名‘扶筋’,正对姐姐的‘接骨’呢!”
听了这个粟莹也笑道:“真是难得,那‘接骨’也就罢了,正是山野随便生长的,这‘扶筋’却不是,你是如何找得着的,玉兰她家不是个花园子,竟是个药园子了!”
轮了一圈原本十多个女孩子就只有□□个了,玉兰意料之中的对不出来,只是她看上去一点儿也不见失落,恐怕是她觉得也不是她一个玩不了这个游戏么,与其他对不出的一同退出圈儿,坐在后头看剩下的你来我往。几轮下来竟只剩了宝茹和粟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