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每月多少月钱?作坊里管的午饭好不好?晚上收工迟么?平常辛不辛苦?”
宝茹有许多问题要问这些普通女工,趁着休息就跑过去发问。那些女工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宝茹比起她们都要小,在自家周围这样的小姑娘都是当小妹妹看。但是宝茹身上担着东家的名号以后就完全不同,她们立刻变得扭捏起来。
其中有个大方些的才道:“咱们的月钱是不同的,‘组长’都是很有手艺的白案师傅,她们拿的多少我可不知。咱们这样的一个月是五钱银子,若是想小二姐那样做拉丝这样力气活的再有补贴。”
有她开头就好了许多,其他女工也能开口了。
“作坊里的午饭好得很!都是吃的细粮,不是大米饭,就是馒头,菜也有油水,每日必定有荤菜或者鸡蛋,在自家也没吃这么好!只是不能带回家去,家里弟弟妹妹吃不上。”
“晚上收工也不迟,咱们这儿关了大门,只看别处作坊还灯火辉煌呢!偶尔也会多做一会儿,但是多做的时候管晚饭!和午饭一样好,还让往家里带一份儿,大家还盼着日日多做呢!”
“做工哪里有不辛苦的,不然也就赚不到钱了。现在家里靠着我,多了好大一笔进项,明年再不用忧虑种子钱了。还有钱买猪崽、鸭苗的,若是还有余钱就送弟弟去学个算账,将来讨生活也就容易了!”
这些女子大多家在附近村子里,宝茹在近处买了一座宅子,农家大院一般,只是宽阔,供这些女孩子居住。但是收工的早,或者轮着休息,这些女孩子结伴而行披星戴月也会回去一趟——格外想着家里。
她们家里大多贫苦,不然也不会送女儿来做工了。江南再是繁华,终归脱不开这个时代的桎梏,光鲜处也有阴影。
宝茹自问只是给了她们稍好的待遇,称得上人道罢了。毕竟她也是个‘资本家’,不用圣母到说只要有得赚就好了,如果可以她也想尽可能地多赚钱。人力成本上她已经比别家高了,只是凭着高端路线以及‘秘方’,所以利润依旧很可观罢了。
给这些女工的工钱和待遇,她只能说是不会惭愧,晚上也能安稳睡觉——这些钱足够她们给贫困的家里帮助,而且将来也没有健康隐患。但是能得到她们这样全心全意的感谢,却是始料未及了。
宝茹一开始只是了解一下自己制定的这些有没有在执行过程中打折扣而已,这时候却听了一耳朵的‘歌功颂德’。心下惭愧,脸红红地趁着重新上工跑到了郑卓和来兴说话的‘办公室’。
这是特意给搭出的一个耳房,专门给管事的使用。平常在这里工作,就是核对账目、料理订单什么的,也暂时存放一些账本资料什么的,布置的和账房一样。
宝茹到的时候郑卓正在看这些日子的订单,几乎每一家铺子要的货量都在增加,并且这增加的幅度没有衰颓的样子。郑卓算账一般,但是这个计算起来也不难,一下就知道按着这个势头,这些女工们只怕就要每日增加工时来增加产量了。
宝茹这时候进来,他立刻把订单给宝茹看,也不要多说,宝茹立刻懂了。宝茹的心算不知好到哪里去了,只是翻一翻立刻知道了将要面临的问题。
不过她并不打算通过增加工时来增产,先不说这法子只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只说工作时间长了,就会降低工作效率,增加次品率,这就不是可取的法子。在扩大作坊不是一两日就能完成的前提下,最实际的方法就是扩招女工了。
宝茹立刻就有了决断,对来兴道:“兴哥,你只管再招一批女工来,增加做每一道的人手,只要不至于人多了妨碍做事,只管往最多了招。”
对于主家小姐的话,来兴依旧是无条件点头的模样,不过还是提了一句:“这些订单可没有人手涨得快,若是一次要了这许多人手,只怕一开始要白养着一些。”
宝茹无谓道:“也不至于,她们一开始上手也要时间,哪里一来就和熟手一样,也是随着时间越来越熟练,这时候订单多了,出货量也才多了。”
来兴道:“也是。”
宝茹想了想,又对郑卓道:“总之之前说好的要扩大作坊的事儿也是要办的,虽然扩招女工解了一时的燃眉之急,但是以后定是再要更多出货的,总不能到时候再做事。”
说到这里,宝茹又想起了自己曾想过的几个主意,道:“其实也不用看以后了,最近便有两个增加出货的法子,兴哥,还有郑卓,你们都来帮我参详,看看可不可行。”
“一个是这就要过中秋节了,那些糕饼店每年这时候都要多多地做月饼,还都特意装订做的盒子,都画着一些嫦娥奔月之类的图样。但是其他糕饼糖果却没人这么做,你们来说咱们‘甘味园’用不同的糕点糖果拼成集中不同的盒子,就说是中秋特卖,也拿订做的盒子装了,你们说好不好?”
不等来兴反应,这些年在外越发见多识广的郑卓先道:“这个法子好!”
这时候来兴也道:“一定能行!中秋节也是大节,比不得年下消耗点心糖果,但是说起来这也是糕饼行当的旺季了。这时候家家都会买一些点心,待客、送礼、自家享用都有,这时候买谁家的,除了滋味、招牌,也有噱头!咱们特意做的中秋的盒子,自然让许多客人天然觉得中秋就该买这些。”
见到第一个主意立刻就被称赞,宝茹心里倒是喜滋滋的,兴致高昂道:“还有一个主意,咱们请外头作坊做一批特制的花牌,一百一十张牌就用一百一十个美人——咱们可以挑选历代有名的那些。咱们的把这些不挑选地放进咱们的点心盒子、袋子和罐子里,散装买点心的没有。”
宝茹的意思也很简单,这就是集卡游戏,她永远都记得自己为了集齐一套人物卡买了多少干脆面。考虑到买‘甘味园’的客人大多是小孩子和年轻小姐妇人,这些人都爱玩花牌,对美人图也很喜爱,两者结合,一定能激发他们的购买热情。
当然这不是说人人都会疯了一样地买‘甘味园’的点心,毕竟这不是一包干脆面,‘甘味园’的点心还挺贵的。但是宝茹作为一个集过卡的人,很知道,有时候是不指望集齐的。毕竟凑齐一整套扑克又如何,难道自己会拿辛苦集齐的卡牌大牌么,又不是没有纸牌。
这不过就是一个收藏欲和强迫症作祟的事情总是想集齐而已,慢慢来罢了,总不能一次就购买大量的点心家去罢,不说钱的问题,总有那种不缺钱的。只是这么多点心谁来吃,家里上上下下也吃不完。
但是这样卡牌的存在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买点心的小孩子和少女少妇,你已经有了那些,还差哪些,反正买谁家点心不是买,就买一回‘甘味园’,增加自己的收藏嘛。
说到这个郑卓和来兴两个是沉默了一会儿的,不比之前那个主意,只能算是老瓶装新酒,一说这两个人就能想象。这个‘集卡’的主意却是个顶新鲜的做法,他们模糊觉得一张花牌谁家没有,哪里能有什么用,但是又偏偏觉得也可以试一试。
宝茹觉得后头这个主意可比前头那个好,毕竟是现在没见过的,本来有些兴奋呢!只是郑卓和来兴的沉默让她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这难道是不看好的意思么?
不等宝茹胡思乱想,郑卓就实话实说道:“我不知这个主意能不能成,但是做一做也没妨碍。”
的确,一副花牌能有多少成本,还是一盒点心里一张,平摊下来实在算不得什么。试一试能怎样,不成的话也就当时让宝茹玩了一回,若是真的有用,那就是大赚了么。
这话一出,来兴也松了一口气——确实没什么风险,让小姐试一试也没什么。
他俩这迁就谨慎的态度反而让宝茹憋了一口气,这时候她可不想这是人在面对新鲜事物时的不确定,她只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做成这一件事,让他们刮目相看不可!
想着这个事情,作坊也不再看了——也不去城郊玩耍,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只拉着郑卓往卖书画的地方去看,买了十来副美人图,当然不是古董,而且大多数仿的如今一些江南名士的画作。
宝茹的绘画可比不得素香,但是也是很有水准,挑选的这些作品虽然是仿作,但大多是有些可看之处的——另外就是原作宝茹也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