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名字出现的那一瞬间,签字笔回归到了原位,吾墨心中也出现了一个念头:该离开了。
“谢谢你,安柏先生。”
吾墨向那块签字版鞠了一躬,然后毫无犹豫的打开门,走进了那本属于他的盛宴。
原本铺设在地面上的厚绒地毯此刻已然消失不见,露出了其下一直掩盖着的,长满青苔的切石铺底。
一种略带湿气的味道在石板路上弥漫,像是某个未被人打扰的古堡清晨露水滴落的气味。
一抹红色的滚动剪影出现在了吾墨的视野之中,那是一卷不断铺设着鲜红色地毯的滚轴。
羊毛材质的地毯厚度适中,边缘以硬质线条编花围拢,金色的马赛克钉将编花与羊毛毡固定。
猩红而不带任何一丝尘埃的地毯像是一个仆人用心打理后,再仔细铺好的样子,那种恭敬与忠诚刻在了地毯的每一分纹理之中。
滚轴在路过吾墨身边时并没有停下,继续匆忙而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主人的命令。
几乎就是片刻,吾墨感受到了那踏步行走在地毯上的巨大身影。
在走廊的尽头,一枚漂浮在空中的硕大眼眸缓缓显现。它的外框是金色与红色的线条相互交织、牵绊而形成的图案,色泽宛若水晶与黄金。
眼眸之中的衬底部分是缓缓转动的石质齿轮,紧密拼合、堆叠在一起的轮廓线看起来犹如平面般整齐。
无数由金色和红色凝结而成的细丝在衬底前编织成了一张繁杂的网,在网的最中心则绑缚着一枚八面磨制的晶体,其上能隐约看到一段粗糙的划痕。
在这枚巨大眼眸的下摆,是一件与眼眸完全没有连接的长袍,金箔与金线拼接出的繁杂花纹就如同那地毯一般透露着服从、恭敬与忠诚,没有半点不竭尽全力地装饰着它,如泪滴般洒落的赤红色晶体在长袍上构成了一个图案,但无论如何都无法去看清楚究竟是何物。
这枚硕大的眼眸察觉到了吾墨,向他迈步走来。
明明没有身体……但我居然认为他在迈步……而且动作之中所包含的威严与力量,真的像是一位国王。
随着吾墨距离祂的身躯越来越近,一些不属于现实空间该有的意象开始出现。
走廊的墙壁材质不知什么时候也被平整的切石堆砌所取代,上面也出现了诸多镂空的金属雕窗,弯折的花纹之中流露出夕阳般壮丽的光辉。
紧接着,平整的天花板也被高耸的十字搭桥形尖顶所取代,各色的玻璃天窗在尖顶的侧面亮起,所映照的光辉带着完全无法理解的庄严,每一枚玻璃裂片都像是那逐步走来的国王身后的羽翼。
吾墨在恢宏的光辉之中并没有惊慌,而是与那枚巨大眼眸相互对视,他感觉眼眸中心的那块宝石中有自己的倒影。
在祂来到吾墨身前二十米的距离时,一些声音在吾墨心中缓缓唱响,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伴随着喷涌而出的赞颂迅速将他的意识填满,那些如诗篇一般的歌声不断的在他耳边回旋。
祂走动的速度随着歌声的响起开始变慢,而且那映照在祂眼眸之中的吾墨倒影也越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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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晰。
第一步落下,所有的歌声消失不见,微弱的马匹响鼻声与金属轻微摩擦的声在周围回荡。
第二步落下,无数马蹄踩踏过地面的声音与士兵的呼喊声传来,金属与割裂的声音在夕阳的映衬下向前推进着。
第三步,荣耀与辉煌的乐鼓声伴随着酒杯碰撞的声音与诸多欢声笑语一起响彻。
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崩裂声让这一切都戛然而止,窸窸窣窣之间只能听到紧张的呼吸声。
一个尖利的声音陡然发出几个惊惶的音节,无数伴随着音节而起的惨叫声应和着,瓷器碎裂、金属碰撞的声音仿若伴奏。
“你们是我的子民,是我的一切,我们应当为一体。”
一句吾墨完全听不懂的话语出现在吾墨的脑海中,其中蕴含的意思比语言更快的被吾墨所接收到,这个声音之中包含的威严与暴戾,让吾墨看到了一位端坐在王座上的君王虚影。
他手中端着黄金铸就、以红色宝石镶嵌的酒杯,其中盛满了一杯深邃的液体。
“饮下他们的一切吧,你就是这个国的一切,真正的……王!”
这个声音……光是出现就让我感受到了溢满的恶意……
吾墨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王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鲜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喉咙滚落,在他的胃中停留,然后迅速的膨胀开来,生长而出无数丝绸般华丽与诡异并存的丝带状触手,穿透了国王的身躯,将他由内而外的层层包裹。
“完美的红国王!完美的红国王!您的王朝永恒无眠!”
那个充满了罪恶诱惑之感的声音不知何时再度出现,它像是在吾墨的身体之中舞蹈,让吾墨有些犯恶心。
红色的茧囊中所被包裹的红国王似乎明晓了那声音的罪恶,也明白他让自己做了些什么,无尽燃烧的盛怒在他身体中暴躁地冲杀着,那想要冲破束缚,将眼前的谗言佞臣撕碎的渴望却完全无法逃离自己种下的诅咒,只能化作炉火,焚烧自己的躯壳。
那猩红色的怒火此刻替代了金色的夕阳,断壁残垣般的走廊也覆盖了往日的辉煌,没有丝毫血迹却依旧尸殍遍野的大地也染上了无可救药的猩红。
渴望复仇,渴望向自己的复仇,渴望向进谗言者复仇,渴望向被杀戮者复仇,渴望让这片不公的天地从此染上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