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么时候教出了你这么一个儿子?”
终于挤进庭院里的少年,顿了顿身姿,清了清嗓子,朝汉子弯腰作揖道:
“大徽四皇子李开来,见过皇叔!”
同样的恭恭敬敬,却没有先前半点的玩世不恭。
只是名叫“李开来”的年轻皇子,下一句话似乎又恢复了本性,笑嘻嘻道:“小侄今年刚好十九,随德年间生的,只可惜十九年都没能得到四叔的淳淳教导,实在是……”
“名字挺好的,”汉子冷冰冰地打断李开来的话语,哼道,“只可惜姓李,还是个不要脸的傻子!”
说完汉子便坐回小板凳,继续手中的木匠活。
李开来却比王秋明厚脸皮得多了,人家王秋明好歹是蹲在汉子身边说事的,而他李开来却不知哪儿搬来一个小板凳,屁颠屁颠地坐在汉子旁边,看这样子是要和这位“失散多年”的叔叔好好叙旧了。
“呦!四叔这是在做门板不成?啧啧啧……上好的百年青丝金叶楠木,哪户人家能有这么的福气啊?莫非……是我那素未谋面的婶婶?呵呵,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可是要举国同庆的……”
“想不到四叔在这处世外桃源学到了这么一门响当当的好手艺!不知小侄我能不能从四叔那儿讨要一块门板啊?不用这么好的……稍微好点的就行,我也想让自己府里的大门更气派些。”
“这门板莫非是送给那个穷酸少年的?瞧着也不像啊……那少年就算掏空裤衩子恐怕也买不起一堆木屑……不过那少年还挺心善的,先前居然为了四叔你拒绝了我的五两银子,不过这种事小镇上随便找一人都能办成,那少年是白白错过大富大贵的机会咯!”
“哎?话说那少年为何要维护四叔你?莫非……他是四叔你的儿子!天呐!那我可得好好道歉去!”
说着要立刻去道歉的白衣少年,却并未起身,只是继续嘴里噼里啪啦地倒豆子。
汉子放下锯子,紧了紧双手缠绕着的,白色的绷带。
白衣少年身后的其中一名扈从,呆愣若木,一言不发,只是机械般地拔了拔手中的长刀。
“咔嚓——”
刀未出鞘。
“轰——”
白衣少年尚未起身,身边的汉子却已不见踪影,于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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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笑脸变为苦笑。
几乎是在巨大声响爆发的同时,少年才“缓慢”地转过脑袋,看到的是自己那看似沉闷的四叔,正朝着正前方直直挥出一拳。
其实此时拳势已至收时。
原本站在汉子面前,正要出刀的扈从此时已变成了一堆纷飞的金色齑粉。
原来那根本就不是活人扈从,而是道家符修耗费金银神铁与毕生法力,制作出来的神符铁甲。
白衣少年的两具神符铁甲,更是有着七境修为,并且手中长刀也是神铁锻造,不输一些七境剑修的本命飞剑,如今却被一拳打了个稀碎,连回炉重造的本钱也没了。
但也正因为是缺乏灵智,只知守死命令的假人,才会如此不谙世事,看不穿汉子的真实底细,傻乎乎给自己讨了个灰飞烟灭。
剩下那名神符铁甲,正被一阵罡风死死压住,而他却仍然挣扎着要起身,哪怕自身手脚已经扭曲成了极其诡异的样子。
“四叔!再打坏一具,我可就没法安全回到临安城了,”李开来起身大叫道,同时手指掐印,停止了“活着”的那具神符铁甲的攻势,“劳请四叔高抬贵手!”
那股罡风终于作罢。
而那具神符铁甲也缓缓起身,浑身一顿“噼里啪啦”,又恢复成了完好如初的样子,黑甲上闪耀着冷冽的寒光,却是一动不动了。
汉子见之也有些吃惊,想着若不是一拳打烂了,怕是还得纠缠个……一两息的功夫。
“小侄刚得到这两具宝贝,因此控制还有些生疏……”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李开来在说出“宝贝”二字时,双眉跳了好几下,“惊扰到了四叔,真是该死啊……”
“四叔不愧是九境战神,先前那一拳真是尽显英姿,打得……打得妙啊……”
李开来毫不知耻地恭维道,就是满脸的木屑看着很是狼狈。
“直说。”汉子看都没看李开来一眼,嘴里吐出一句话,“不然就横着出去!”
“奉父皇之命,向四叔讨要回那半个国印,还有那颗龙珠。”李开来连忙说道,“此事关乎我大徽国运,望四叔不要为了一时痛快,延误了举国之民!”
李开来神色郑重,一副“你若不答应就砍死我好了”的样子。
“这句话是他教你的,还是你那位名不见经传的师父?”汉子突然笑道。
“是小侄自个儿想的。”李开来腰弯得极低,因而看不出表情。
“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汉子讥讽笑道,最后丢出一物。
那是一块紫青玉佩,刻有“龙潜”二字。
但此时这块事关一国之运的宝贝,却被丢在地上,似乎比垃圾还不如。
“滚!”汉子最后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好嘞!”
狼狈不堪的少年弯腰捡起地上的玉佩,告辞一声退出了屋子,临走时还拖着一把破损长刀。
冬去巷上的少年有些吃力地将长刀放在仅剩的那名扈从肩上,拍了怕后者的肩膀说道:“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因此一人要当两人份使!加油!好好干!本皇子的生命安全就交给你了!”
明明衣衫褴褛,满身木屑,没有先前半点英姿的少年,此时却像一个得胜的将军一般,就差在这里大笑起来了。
那名神符铁甲一遍一遍地听着“加油”二字,无动于衷。
“滚出去得瑟!”大门内传来一阵烦闷的喝声。
“好嘞!”于是少年屁颠屁颠地跑出冬去巷外。
身后还跟着一个屁颠屁颠的冷面扈从,腰间别着刀,肩上扛着刀,模样滑稽得很。
古言云:“或跃在渊,无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