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安静话少的周以突然出声,打断他说“int,coient,你背的是ent,补充的意思。”
她发的是标准的英音,流利干净,少女的脊背纤薄笔挺,专心喝着碗里的粥,看都没看周然一眼。
周然低头瞄了眼单词书,他确实拼错了。
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周然的后脑勺就挨到重重一巴掌,疼得他立刻叫了声,油条脱手掉在了桌子上。
父亲周建业指着他,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还要妹妹来教,丢不丢人啊”
周然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别看了,平时干什么去了现在来抱佛脚。”
杨玉荣从厨房走出来,指着碗里剩下的水煮蛋问“还有谁没吃啊快点拿去。”
平时周以那份都是周然帮忙偷偷吃掉的,但谁让他心眼小呢。
“妹妹没吃。”
“小以快吃,吃完送你们上学去了。”
周以哦了一声,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够鸡蛋。
她剥着鸡蛋壳,一脸幽怨地看向周然。
幼稚的男孩勾勾嘴角,却并没有开心起来。
用不上“别人家的孩子”,光周以这个堂妹就够全家人捧高踩低了,周然从青春期以来没少受过气。
那些话或轻或重,也许没有恶意,但听来都刺耳。
所以岑蔚的话不会让他生气。
但会让他心里那点刚刚复燃的好感又熄灭。
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岑蔚识相地保持沉默,继续翻看照片。
在看见周然相册里的高中毕业照时,她松开手指,瞟了眼对面的人。
周然正盯着桌上的一点发愣,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岑蔚不动声色地把手机举高了些,一个一个小人数过去,找到周然的位置。
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凝固住,某些回忆涌上头脑。
人生第一封检讨书、教导主任的批评教育、全班同学的八卦嘲笑想起来就无地自容、如鲠在喉、脚趾扣底的那些黑历史
原来不是忘记了,只是在等某个节点被某些东西重新勾扯出来。
原来如此历历在目。
岑蔚从小没和人吵过架,连闹别扭都不曾有过,除了周然。
这个孤僻的、神经质的、冷漠又小心眼的死胖子讨厌鬼。
尘封已久却不减力度的羞恼和难堪在心中爆发,岑蔚把手机甩到桌面上,撩起眼皮子狠狠瞪了对面的人一眼。
啪的一声响,周然被惊吓回过神,看看桌上的手机,又抬起头看看岑蔚。
“怎么了”
“没事。”
当天晚上,周然和岑蔚收到了相同内容的微信消息。
何智颖问岑蔚这几天和周然相处的怎么样啊
石嘉旭问周然这几天和岑蔚相处的怎么样啊
一个回就那样吧,反正我下个礼拜就走了。
一个回还行,所以她什么时候走啊
手臂恢复得差不多,周然恢复了早起去健身房的习惯。
他走下楼梯,无声地打了个哈欠。
下一秒抬脚踢到什么硬物,痛得周然嗷了一声。
沙发上的人翻了个身,被子垂到地毯上。
周然低下头,他不小心踢到的是个纸箱,还没打包好,铺在最上面的是岑蔚的一件外套。
他把那箱子往墙边挪了挪。
冰箱里有贝果和涂抹奶酪,周然启动热水壶,打算再给自己泡杯咖啡。
水蒸气不断往外冒,烧开时壶身发出滴滴滴的提示音。
一船清梦被这些窸窸窣窣的动静扰乱,岑蔚掀开被子,从沙发上坐起身,头发被睡得蓬松杂乱。
她就这么坐着缓了会儿神,等意识差不多清醒,岑蔚挠挠脖子,伸脚够到拖鞋站起身。
等她洗漱完出来,周然杯子里还剩最后一口咖啡。
他问岑蔚“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岑蔚看着他,冷笑了声。
周然把咖啡一饮而尽,只当她是起床气发作。
他走进厨房,把水杯冲洗干净。
黑色风衣上有颗扣子摇摇欲坠好几天了,周然打算今天带去裁缝店。
他拿起衣服,却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颗松动的,甚至一个个都牢固得不行。
周然抬头看向岑蔚,虽然自己也不太相信这种可能,但以防万一他问道“扣子是你缝的吗”
岑蔚面不改色地回“不是啊,田螺姑娘吧。”
就是她缝的。
周然展开外套,轻声说“谢谢。”
“不用客气,一颗二十块钱,就算你一共一百吧,微信转给我就行。”
说得一气呵成。
周然理着衣领,哇哦了声“谢谢啊,抢钱还要帮我缝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