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望见春雨楼,门口三丈方圆的戏台子底下,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锣鼓声熄,春雨楼聘请排唱的伶优已经下了场,拥堵的人群仍旧不曾散去,咋咋呼呼的放声哟呵,不多时便有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小厮,滚开一道两步宽的绯红毯子,直铺到戏台子中央,又在毯子左右摆上十数盆鲜花。
小姑娘忽然紧紧扯着沈彦秋,兴奋的叫道:“啊呀,我知道了!今天是甄小姐择天姻的日子!难怪春雨楼围了这么多人!”
“甄小姐?择天姻?”
小姑娘正要快步跑过去,却甩不脱沈彦秋,便使劲儿拉着他往前跑,一边跑一边和他解释。
实则小姑娘并不太了解春雨楼是做什么营生,只是时长跟着小伙伴们从春雨楼门口经过,见那些阿姨姐姐都打扮的十分漂亮,不管认不认识就拉着路上行人往里面招呼。她好奇之下询问父母,却被父亲狠狠呵斥了一顿。
“日后我再听你说起,就打断你的腿!”
她父亲扯了根树枝,却舍不得真个下手打她,只是恶狠狠的训了一顿,叮嘱她再不要靠近春雨楼。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沈彦秋却已经明白,这春雨楼是一座妓院,让人流连忘返的烟花盛地。
风月场所也有风月场的规矩。头等妓院的名字,以“院”、“馆”、“阁”为主。次一等的妓院多以“室”、“班”、“楼”、“店”等命名。
例如环采阁、金凤楼、燕美仙院、潇湘馆,泉香阁等,听名字就知道能列入一二等内。其他诸如春雨楼、凝香室,或是风华班等等,只能列入三四等内,更不以档次二字相论。
春雨楼本是北丘山城中,一家中等档次的勾栏院,原本并不出名,只是前几年突然招罗了文武两个花魁,力压几个头等院阁,这才一夜之间名声大噪,隐隐有跻身顶级的模样。
一个妓院,可以取名叫春雨楼,自然也可以叫春风楼,春香楼等等,不过是个随口的称呼罢了。正如这花魁一般,说的好听些便是花魁美人,说的难听点儿一样是(妓)女,只不过需要花费更大的代价,才能一亲芳泽而已。
所谓“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妓院这种地方又怎么会有所谓的贞洁烈女?之所以不能得偿所愿,无非就是付出的筹码不足以令人心动罢了。
妓)女也好常人也罢,所谓的底线,无非是背叛自己的筹码,达不到心底界定的程度,所以才能坚持而已。
其实沈彦秋并不知道,这个春风楼的文武花魁,和他想象中的勾栏怨女其实并不一样。
武花魁是春风楼的镇楼之宝,似乎还有些海族的血统,生的是金发碧眼乳波)臀浪,比寻常男子还要高挑几分。最高记录是夜侍十男一如往常,反倒那十个恩客尽皆身麻腿软,竟连房间也出不得,大清早的被小厮抬着扔到门外,将武花魁的名声一下子推到了顶点,前来求教之人络绎不绝。
这个文花魁却逊色许多,跻身青楼却秉持着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虚言,终日里抚琴弄墨,清曲浅歌。一开始还有许多贵公子把持不住,或赋诗词或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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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子,扬言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要春风一度,可惜都被她拒绝了。
烟花柳巷风月场所,来者若非买醉必然是求个舒坦,基本上都是兼而有之。这文花魁也不知有什么本事,无论达官显贵还是武林豪客,或是修仙问道的修士,只要是被他拒绝了的,绝没有继续死缠烂打动用关系,必定要睡她一回的主儿。
久而久之,这个所谓的文花魁,也就逐渐无人问津。
而小姑娘口中则天姻的甄小姐,正是春风楼的文花魁,甄恬儿。
所谓择天姻者,却是向上苍求一个天作之合,或是抛绣球或是打谜语,或是对诗句或是书字画,总之就是求一个自己看的过眼的人,将余生许他就是。
说白了就是青楼女子为求赎身,攒够了赎身的价码,搏一个清白的身份,择一本分贤良之人,或是为妾或是为奴,脱了贱籍去。
其实沈彦秋对这些东西也并不是一无所知,故而小姑娘只是左一言右一语的稍微说了一些,他就能猜出个大概来。
并非是看不起青楼女子,只是沈彦秋向来本分,又是个未曾尝过女人滋味的初哥儿,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儿,听小姑娘说是花魁择婿,心里便有些抵触。
沈彦秋拉着小姑娘驮着他弟弟,滑着脚步凑到跟前,方天震早紧挨着人群挤了一条道,扯着沈彦秋往前进了几步,离着戏台子不远站定。
底下众人闹哄哄的催催,只叫那花魁赶紧现身,无论出什么招数,他们都想尽办法接着就是,不要耽搁了时间,误了吃酒的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