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大富觉得关窗是多余的,就用猜测的口气问,大仙,你刚才谈到罂粟花,莫非想让裴悯生那家伙吸毒?告诉你,裴悯生是个正人君子,他不可能吸毒。
单半仙笑道,你猜对了一半,还有关键的一半,你无法猜。华大富正要问他关键的一半是什么,单半仙便凑近他的耳畔,讲一阵悄悄话,华大富一边点头,一边古怪地笑。
裴悯生每周至少有三天上午在观音寺念佛,回家时已是中午,反正他也是吃素的人,饮食节俭而简单。
后来的一次,他从观音寺里唪经完后出来,走到山路上,闻到一股饭菜香味,但感到奇怪,附近没有村落,这儿离寺院已有一段路程了,怎么会有饭菜的香味呢?
疑惑之际,忽见林间迎面走来一条汉子,似曾相识,但叫不出名来。
那汉子提一只竹篮,望着裴悯生笑嘻嘻地说,佛教徒,你信佛念佛拜佛,让我感动。
他伸手揭开篮口盖着的一条宽大的绒花毛巾,里面是饭菜,由一只饭钵和两个菜盘盛着。
汉子低头看了一眼饭菜说,我特地给你供食来了。
裴悯生手一摆,拒绝道,不用,我回家吃饭去。汉子说,那何必呢?这是做好了的现成饭菜,你要是不接受我的供养,我就把这篮子里的饭菜泼在林子里。
汉子还做出要倾覆竹篮的样子,裴悯生不想看到他糟蹋粮食,连忙走近他按住他的手制止道,千万不能把好端端的饭菜倒了,浪费了。你没有学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唐诗吗?你应该知道饭菜来之不易,都是四体流汗,辛勤种植出来的。我不吃,你可以自己吃,或者带回去家里人吃。
汉子噘着嘴说,这饭菜,我是专门为佛教徒弄的,而且是给虔诚的佛教徒弄的,你就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我理所当然供养你。你要是不接受,我马上把它泼掉。
裴悯生让一步说,你要我接受可以,你总得说出让我接受的理由,再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我怎么能够随便接受你的供养?
汉子把篮子放下,用手敲打着一棵杂树杆子说,你不认识我,我还认识你嘞。我小时候就认识你。
说到这里,汉子把他小时候玩弹弓枪打伤一只椋鸟的右腿,这只椋鸟被他裴悯生救下来放生的故事一讲。
裴悯生惊喜地说,你就是当年那个玩弹弓枪的儿童?现在长成一条汉子了,我都认不出来了。你说到这里,我记起来了,你现在大名叫华大富是不是?
华大富点头,又将盛了饭菜的篮子提出来递给裴悯生说,我供养你是有原因的,你买活物放生,天地神明都受感动,我作为人是有感情的动物,能不受感动?正因为受感动,我才愿意供养你。相比你的大仁大德,我供养你一点饭菜算个什么?
裴悯生总算被说动,他心里还是矛盾,不接受,又怕华大富把篮里的饭菜泼了,白白浪费了。接受吗?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再看华大富并非虚情假意,好像很真诚,并且从篮里拿出一钵香喷喷的白米饭塞在他手里,他只好接受。
林间的一棵杂树下正好有一架天然石桌,上面有片树叶和几砣干鸟粪,华大富扯一把青叶子当擦布把它们擦掉,然而再将竹篮里的两盘素菜端出来放在石桌上,请裴悯生用餐。
裴悯生一看两个素菜,一个是蕨菜,一个是黄花菜,正是他喜欢吃的。他取箸用餐之前,问大富吃过没有,大富说,当然吃过,要不吃过,饿着肚子,哪有力气给你送饭?
裴悯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大块朵颐,边吃菜边夸奖,这两个菜炒得嫩,不咸不淡,色泽好,营养身心。用这种鲜蔬供养我这个居士,可以说既养生命,又养慧命。华大富,你功德无量哦!
华大富嗬嗬地笑,你喜欢吃,我就多供养你,下次换成其它的鲜蔬,保管你满意。裴悯生说,那可不行?你偶尔供养我一次可以,供养多了,我可领当不起。
华大富说,那有什么?我愿意供养你,说明我俩有缘分,难道你不惜缘吗?
裴悯生吃完了饭菜,把餐具放回篮里,望着华大富讲,正因为惜缘,我才不能频繁地受你供养,要不,我把我们之间的好缘分这么快就消受尽了,不是太可惜吗?我还怕我们两个没有缘分或少缘分的人碰到一起的机会都没有了,我还想经常碰见你,会会面呢!这说明我是惜缘的。
华大富听了这话哈哈大笑,就算以笑作答,他拿着盛了餐具的空竹篮向裴悯生打个招呼,就踏上另一条山道,遥望山脚下那盛放出一片殷红的罂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