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都顾不上,扑下床捡了几次才把手机捡起来,点开直播,然后在一瞬间坠进最漆黑的冰窖。
这回你母亲的确神志失常了。
荀臻说∶我的人找到她,她正在街上晃荡,指着每个人没完没了地说你们骂我,你们全都骂我。
骆橙握着手机,眼睛还木然地盯着直播间里那些飞速冒出来的评论。
她听得见荀臻说的话,也知道荀臻在说什么。
骆母大概不会从这一天逃出去了。她会一直活在无数双厌恶至极的眼睛里。
这是她最恐惧的事,什么都不如这种事更令她恐惧。她甚至不是真的在乎简怀逸,就连简怀逸也只是她表演母爱的道具……
骆橙忽然想到了什么,悚然抬头,看向荀臻。
是我告诉你母亲你在这的。荀臻点了点头,交换条件,是她把简怀逸的犯罪证据给警方
简怀逸从一开始就对骆家没有半点感情,所以做的那些事扫尾也都很干净。会被抓住的把柄,都是因为在商业上的手腕不足,不如骆钧和任尘白那种从小被培养的继承人。
这些把柄可以让简怀逸被骆家怀疑、驱逐甚至是报复清算,可要想把人送进监狱,付出更严重的代价,却还不够。
骆母帮简怀逸做的,可不仅仅是换一两次礼物、骗骆父某个奖项是简怀逸拿的那么简单。
骆橙的喉咙动了动,她吃力地喘了口气,艰难出声∶你……你怎么说服她的她毕竟和简-
荀臻打断她∶你们家的人需要说服吗
骆橙像是被一条无形的鞭子抽在脊背上,身体狠狠痉挛了下,脸色惨白。
我只是告诉她。
荀臻说∶简怀逸发现骆家垮了,就跑了,不要她了。
就这样。
荀臻摊了下手,看着僵坐在地上的骆橙。
骆橙的身体慢慢瘫软下来。
她的意识一片空白,隔了很久,才听见荀臻问她∶骆橙,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极度自私、极度冷血和懦弱、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这些指控骆橙已经听多了,这时候反倒麻木,生硬地转动眼睛,把直播间给他看∶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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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不能关闭的、让她道歉道过瘾的直播间,按照简怀逸证她签下的合同,她什么都反抗不了。
骆橙已经念了很多评论,她张了张嘴,要念给荀臻听,却被后者打断。
荀臻看着她的眼睛,神色隐隐嘲讽∶你在想,骆枳为什么要死呢。
骆橙的脊背又狠狠痉挛,惊恐地盯着他。
骆枳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不活下来,这样就能对所有人说他原谅你了。
荀臻慢慢地说∶要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骆枳这个人多好啊,或者骆枳不再回来,这样什么都不会发生。
骆橙儒硬地不断摇头,速度越来越快。
她几乎是疯狂地往死里摇着头,那样无措和慌乱的摇头里甚至带有某种强烈的恐惧∶不,我没这么想,我怎么会这么想我不可能—
骆橙。荀臻问,那天骆炽病危,你为什么不和别人说
骆橙死死抱住头。
荀臻拿过药箱打开,从里面取出了支针剂。
骆橙的瞳孔瞬间收缩∶这是什么!
她见过荀臻给骆母用药,那药可怕极了,骆母果然因为那个药说了实话,现在轮到她了,她一定没法抵抗,她不可能逃得掉…
让你相信我说的话的药。
荀臻把生理盐水注射进她的手臂∶没有骆炽,也没有骆枳,世上没这个人。
荀臻说∶你四岁被拐走,现在过了十六年
骆橙的身体已经因为极度慌乱完全瘫软。她大口喘息着,剧组场景复现时那种足以让她窒息的恐惧又来了。
有……有,你骗我,我有二哥!骆橙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我二哥救了我!是他救了我!
荀臻耸了下肩∶好吧,你二哥救了你,但他为了救你送了命。
他再也没回来,你有了新的二哥。
荀臻说∶你十八岁那年,你那个新的二哥眶你签了份合同,让你做了债务人,你因为害怕不敢和家里说,但你没想到追债的人那么凶。
骆橙死命摇头∶我二哥回来了!简怀逸不是我二哥……不是他!
她太畏惧所谓的药,生怕自己掉进荀臻描述的那个世界里,不顾一切地反驳着荀臻的话∶我二哥帮我揍简怀逸了,还和家里人说了,家里没人听没人信,二哥说以后他来教我!
好吧。荀臻说,但你二哥教不了你,因为你觉得他是坏人,从不听他的。
你二哥被诬陷网暴,离开了这里。
荀臻慢慢地说∶简怀逸接手了那个公司,把你签下来做了艺人,公司遇到了困难…
这段记忆已经不仅仅是模拟,也完全不久远——骆橙绝望地睁大了眼睛。陌生的酒店房间,隐约眼熟的摆设,昏暗的灯光和看不清的人影。
骆橙的意识已经开始一阵阵模糊。她不清楚这是因为呼吸太过急促和精神高度紧张,只是被极端的恐惧越来越抓住心神∶不可能,我二哥不会因为网暴就走,我二哥那么厉害,他留了人来救我,他—
骆橙的话骤然卡在喉咙里,她瘫在地上,不停地冒汗。
那么。荀臻在她面前蹲下来,声音轻得像耳语,他是因为什么走的
骆橙发不出声音。
你二哥那么厉害。
荀臻说∶如果没有你,骆炽会有一个非常完美的人生。
他不会被绑走,不会受伤,不会有人来抢他的身份和名字。
他会比你们所有人都出色。他早晚会挣脱你们这一家人,走到你们连仰望都看不见的地方。
他会被数不清的人看见,被数不清的人喜欢。
骆橙。荀臻看着她,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觉得。
骆橙的瞳孔慢慢收缩。
在直播间里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重复到几乎麻木的内容,被一个字一个字慢慢钉进她耳朵里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她忽然听见另外一句话。
小妹。那个声音好奇地问她,你知道我差一点死了,所以第一反应是恨我,来质问我别有用心、自导自演吗
非要荀臻把最后的皮也揭开,才逼着她看到这件事。
虚伪荒唐的道歉,令人作呕的后悔。
和她的那个母亲一样,她在表演给人看,她依然在心里责怪骆炽。因为每次都会来的二哥,这次不来救她。
非要躲在剧组,是吗荀臻说,不敢出去,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凶手。
受不了情景模拟,当事人也很抗拒你,我去帮你和龚导演说。荀臻说∶本色出演,演那位骆夫人吧。
骆橙的视线颤了颤。
她直愣愣看着荀臻,乞求着摇头。
她会被钉进耳朵里的声音一直纠缠到死。
把他弄丢。荀臻并不看她,走出房间,他再不是你们的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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