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大哥对自己送的礼物没兴趣,即使收到也会随手扔到什么不起眼的地方,所以就不再送了。
……但这些都完全不重要。
骆枳想着梦里发生的事,他紧紧攥着拳,掌心渗出冰凉的薄汗∶“……大哥。”
“我想找任姨。”骆枳低声问,“大哥,能不能麻烦你,借我用五分钟的手机”
床边的人因为这种生疏的措辞有些皱眉————即使这之前是他们三令五申,要求骆枳讲礼貌说话客气,不要把那些没教养的习惯带回家,反复要求过的。
“任阿姨很忙,不一定什么时候都能来。”
对方缓着声劝他∶“大哥照顾你不好吗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和大哥说。”
骆枳眨掉冷汗。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胸口缓慢起伏了几次,道了声谢,主动伸手接过饭盒。
大哥在骗他。
姨姨知道他受伤了,一定不会不来,只可能是消息被瞒住了。
就像过去那些时候一样。每次他因为母亲的失控受伤,都会被用“在家住一段时间”这种理由留在那个家里,直到把伤养好才能出门。
他不想让姨姨担心,所以从没主动说过,但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
骆枳把粥一勺一勺送进嘴里,强迫自己咽下去。
他完全吃不下任何东西,但不吃饭就不会有力气,之后做什么身体都会撑不住。
趁父亲和大哥不注意,他想办法偷偷写了纸条,但不能光靠这个——他一直都知道该怎么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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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擅长逃跑。
他得尽快逃出去,有必须立刻去做的事,一点都不能耽搁。
骆枳吃下了大半个饭盒的粥。对方看起来很满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告诉他一家人用不着那么客气,以后想要什么都可以直接说。
骆枳表现得非常听话,弯起眼睛又道了谢。
他又接过对方递来的温开水,自己吃了药,配合地闭上眼睛躺下休息,等待着药片压制住翻腾不休的眩晕。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轻轻响了一声。
有压低的说话声从门口传进来,是父亲来找大哥,在谈有关生意的事。
暂时没人守在他的床边,骆枳悄悄下了床,把枕头塞进被里装成是有人在睡觉,屏着呼吸在门边等。
……
骆钧结束了和父亲的谈话,推开病房的门。
他其实有些心软,想把手机借给骆枳。可一旦骆枳受伤的事传出去,任夫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闹起来,连这笔生意也极有可能保不住。
况且……这次意外查出的实情,也实在让他们每个人都措手不及。
为了这次的生意能成,也为了修补过去那些误会生出的裂痕,只能让骆枳在这里多养一段时间。
父亲去给骆枳联系医院,会给他提供最好的治疗。骆钧留在这里照顾弟弟,虽然不方便让骆枳接触外界,但要让骆枳重新接纳他们,这或许也是仅剩的机会。
骆钧看了一眼病床,正要放心地走过去,忽然被少年迎面重重撞开。
骆钧毫无防备地退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也不受控地脱手,格外响亮地拍在墙上。
回过神时,骆枳已经从病房里冲了出去。
骆钧的脸色变了“小炽”
骆家留在外面的保镖立刻上来截人,但骆炽的反应更快,借着身形的优势绕了几绕就躲过那些人,灵巧地沿着楼梯向下冲。
这样剧烈的活动立刻唤起格外尖锐的头痛和耳鸣。
骆枳用力咬了下舌尖,在走廊间来回折了几次,甩掉那些人头也不回地向下飞跑。
心跳剧烈撞击着耳鼓,他的视野开始变暗,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不知道从哪个台阶踩空滚下去,他就熟练地用双臂护住头颈和胸口要害,囫囵着往下摔。
骆枳滚在地上,撑着身体爬起来还要再跑,抬起头时,却忽然看到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人影。
熟悉的怀抱一把勒住他。
姨姨牢牢护着他,焦急地检查着他身上的伤,不停询问着他出了什么事。
骆枳忽然就站不住了。
头上受的伤这时候才终于开始疼,眩晕瞬间席卷过意识的每个角落。身体开始变得不听使唤,骆枳努力睁开眼睛,眼前的黑雾却越来越浓。
他抬起手,吃力地摸索到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拉进掌心攥住。
任霜梅几乎要急疯了。
她一接到短信就来了医院,还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骆承修和她说要留孩子多住一段时间,就是这么留的!
任霜梅厉声斥退了那些追上来的保镖,她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正要扬声喊人,却忽然被火苗攥住了袖口。
男孩子张着眼睛,整个人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没有焦点的视线转向她,大颗的冷汗落在睫毛上
姨姨在。任霜梅的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她帮火苗小心擦掉那些冷汗,不停摸他的额头,不难受了,没事,姨姨来晚了,不难受了……
骆枳被她的手摸上额头,眼睛慢慢眨了下,忽然格外明确地弯起来。
“姨姨。”他轻声喊,“姨姨。”
骆枳听见姨姨在答应自己,眼睛就更弯,喉咙动了动∶“我没事。”
他摸索着握住那只手,轻轻牵着,把最重要和紧急的话说出来∶快去检查身体。
“现在就去。”他轻声说,“不要生病,要活一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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